第679章

後來,紀墨猜測,這況氏之音的《鳳凰引》其實有三種可能。

一種可能是《鳳凰引》其實不存在,就好像世人都說盤古開天,又有幾個真的看到盤古開天了,這種傳說一樣的事跡,最是難辨真假,容易以訛傳訛。

又或者真的有此絕妙一樂,卻並不能真的引來鳳凰。

鳳凰是何等神鳥,哪裏能夠各個都見過,說不得就是羽毛絢麗的鳥成群飛來,飛翔之中,分辨不清,乍看上去,或也有百鳥朝鳳之景。

當然,眾人不會是瞎子,鳥類的羽毛花色能夠搞混,畢竟很多種鳥的雌雄不同,活似兩個種類一樣,但,鳥類的大小,總也不至於看不清楚。

鳳凰怎麽也是要比百鳥大的。

那麽,所謂的鳳凰是否真的是鳳凰,或者幹脆是神似鳳凰的孔雀呢?

又或者,孔雀這種鳥,在古代就是被稱作鳳凰的?

這種猜測與故事真假有關,與技藝的關系不大。

另一種可能就是的確有《鳳凰引》,也的確已經失傳。

這就是肯定了故事的真,從而判斷這項最高技藝的下落,哪怕是失傳,想來被系統認定為樂師之中第一人的況遠也足以復原出來,所以才有紀墨拜他為師的任務要求,最後所學的最高難度的曲子,必然就是這《鳳凰引》了。

還有一種可能,是那《鳳凰引》從未失傳,其實就在況遠手中,只不過出於某種緣由,況遠希望這《鳳凰引》在世人眼中是失傳的狀態,或者有敝帚自珍之嫌,並不想這《鳳凰引》現世。

這裏面也有幾種考量,當年能夠引來鳳凰的《鳳凰引》,若是現在引不來鳳凰,那還能稱作《鳳凰引》嗎?

便是能夠再次引來鳳凰,這種喧嘩炫耀之事,非特殊時刻,做來真的對況家有什麽好處嗎?

或者說對況遠有什麽好處嗎?

況遠如今的境況就像是在隱居,紀墨成長至今,不曾再見況遠之外的況家人,是有,還是沒有?

若是有,為何不來相見?

古代聚族而居,同姓同族之人,通常都不會特意遠離,一個家中若能幾世同堂方才算是美名,這等情況下,一個人離群索居,實在是少有,除非真的況家只剩況遠一人,或者就是有什麽類似除族之類的事情,讓他不得不遠離家族。

再不然,就是有什麽特殊的緣故被放逐,總之,不是那麽正常。

這裏面到底有什麽秘密,紀墨不是來探究根由的,只在學習之余思考了一下,之後就沒再理會過了,從一個孩子的印象來說,他自小接觸的就是這樣少有家人的情況,也就不會對從未見過的家人眾多抱有什麽希望幻想,所以,況遠不說,紀墨也不好開口詢問。

一個孩子,若從不知道什麽是父母,是不會問身邊人有沒有父母的。

紀墨受限於一個孩子的身份,努力要扮演一張白紙,就只能記得況遠在紙上所描繪的東西,超出描繪部分的,哪怕是常識,卻也是他不應該知道的空白點才是。

何況,這些任務之外的“知識點”,知與不知,對紀墨如今影響很小。

他就好像是那被精心養育在花盆之中的花朵,花盆只有這麽大,他的所知也就只有這麽大,外面的園子什麽的,從未見過,如何向往呢?

況遠從來不對他提外面的事,教他學琴,也教的“天地之音”“天人感應”,並不會說什麽世情之煙火,俗世之繁雜。

紀墨彈奏之時,也會忘懷那些,不至於讓琴音之中出現“雜音”。

忘懷是很容易的,他的經歷本就特殊,並不是一定要在世俗之中打滾煉就紅塵心才能奏樂,他的樂聲,超脫之時,便如考試之時那裊裊冉冉,靈魂上升之意。

這種意境最難把握,偏偏於紀墨而言,還算“平常”。

“不想你學琴竟是快速。”

況遠有些訝然,在教授紀墨笛子的時候是怎樣的進度,雖然樂器不同,不可同類而論,但有那等“笨拙”打底,再看如今的速度,難免讓人驚訝。

紀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笛子那是真的沒有接觸過,上面的音準什麽的拿捏不好,但琴的話,早在制琴匠那一世,他就曾經接觸過,對上面的每一根琴弦的了解恐怕還要更甚於況遠,奏樂上差一些,卻也不至於摸不清音準,簡單的曲子,曾經學過的,如今也能輕松奏來。

令況遠驚嘆的速度,其實還是紀墨稍稍放緩了的結果。

“許是第一次便見爹爹彈琴,對琴更多喜愛吧。”

紀墨這樣解釋,努力使自己這點兒天賦自然而然,不至過於突兀。

他是“做賊心虛”,況遠卻沒想那麽多,半點兒不曾懷疑,微微點頭,誇了他一句,又說:“既如此,你多用心練習,不使琴音空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