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回到孫爺爺處,如之前幾次一樣,先說了一遍自己所見之後的感想,具體到尺寸之類的,紀墨也流利地報出來了,一連串清爽的數字,聽起來就有一種愉悅感。

孫爺爺微微點頭,眼神之中似還有幾分思忖,許是從記憶中翻找屬於這座城的相關數據,發現沒什麽差錯,便覺得滿意了。

“是用了心了,難為你六叔跟著跑了一趟。”

來往都熟悉了,並不是每一次孫六叔都會跟著到孫爺爺這裏報道,尤其是後來幾次,紀墨大些了,他更是只在外頭招呼一聲,也是心大了,兩頭都沒對好時間,有的時候紀墨回來的時候還要早於孫六叔,這個時間差,孫爺爺也像是閉了眼睛看不到一般,完全不曾問過。

男人更是離村子一日比一日近,以前還都是在鎮子上分手,現在,已經可以到村口了。

還有一回,村口那個位置,站在石頭上明明可以看到,可就在石頭上的孫爺爺,就像是看不到一樣,刻意地不往那裏去看,紀墨當時看了,總覺得,他的眼角余光,一定也是在看自己兒子的。

血脈至親,這個詞,還真是很難拆分得開,連帶著對那個給自己帶來了血脈至親的女人——神思一時悠遠,很快又被拉回來,紀墨不想去想已經過去的那些事,他會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老人了。

也擔心,若有一日回到現代,哪怕是同樣的皮囊,他是否還能做回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能否……

“專心!”

背上挨了一板子,連同訓斥,孫爺爺的手勁兒,紀墨顫了一下,真疼啊!

他以前學藝,不是沒受過苦,是真沒受過這份疼,那勁道就跟遲鈍的刀鋒一般,直接席卷入內,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

“防火墻可見了?”

“見了。”

紀墨恭敬答了,對於防火墻壁,他以前還真的沒怎麽注意過,看到一些巨大厚實的磚墻,只當是為了某種威嚴,就跟門口的石獅子和多少級的台階一樣,是一種建築格式,並沒有特別地留意過,還是男人指點出來了,他才知道這原來是專門用來防火的墻壁。

用三合土建造,專門用來防火的。

古代的建築多是木質結構,這一點跟西方似有很多不同,一方面固然是“以人為本”,采用更加便宜輕便的木料,減少加工和搭建上的難度。以木材為框架,磚塊兒和黏土作為墻體,房頂可以是瓦片和稻草,可謂是物美價廉。

走到城中一看,十座房屋,九座都是差不多的結構,若有一兩個不同的,可能是少了房頂或者少了墻,不是圍院就是棚子。

男人可能是更加傾向於他話中所說,讓紀墨以後當個建房子的,對房子的結構講的就多一些,讓紀墨知道那房子該是怎樣的布局更加妥當,又該在搭建的時候考慮哪些方面。

他說的是一個大的方面,小的細節也會提,卻不會說具體的榫卯結構之類的,只說讓紀墨回來跟孫爺爺學。

事實上這也是紀墨學過的課程,再跟孫爺爺學一遍,展現出來的水平自然是遠勝初學者,同齡人的,也真是這樣,孫爺爺對他的要求,無形中又上了一個台階,管教起來,也更加嚴厲了。

“有何說道?”

孫爺爺繼續問,一手拿著板子,一手捏著酒葫蘆,似乎隨時都要舉起來喝一口的樣子。

披散在肩頭的發有些淩亂,也稀少了許多,年老發疏,他的頭皮有幾塊兒都能顯露在外,被白發襯得,不是很顯眼,卻也有些滑稽的斑禿。

白發,白眉,白須,若是那白色更雪亮一些,許也有幾分神仙風姿。

他頭上帶著的抹額是紀墨做的,拙劣的針線細看能夠看到不夠平直,好處卻是能夠頂替帽子,尤其對孫爺爺這種總是愛迎風耍酷的“老夫”來說,更是減少了些傷風的可能。

其實,他是有帽子的,紀墨那位便宜娘的手筆,孫爺爺有多不喜這個兒媳婦不用細表,見到帽子的當日就直接要扔到爐火裏,是紀墨陽奉陰違地留了下來,後來悄悄在上面縫了一層布,遮住了原來的樣子,重新送過去,說是自己做的,這才被孫爺爺收下了。

但,收下,從未戴過。

紀墨深切懷疑,孫爺爺可能知道自己悄悄縫補的原物是什麽,給了自己面子,卻到底厭惡便宜娘做的東西,這才並不戴。

他後來又做過一頂類似的帽子,從頭到尾的親手,也從未被孫爺爺戴過,再後來問過一次,還故作委屈,只說自己孝心產物,怎麽就這麽被爺爺瞧不上嗎?

孫爺爺給出的答案格外紮心:“太醜,不襯我。”

紀墨當時很想給他看一看自己的白眼,難道您老是什麽風流倜儻大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