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第2/2頁)

不要說這些東西贈得廉價,顯不出兩年交情的深厚來,其實這些東西就很夠用了,想想看,一大一小兩個人,送的東西多了,只怕一天他們都走不出十裏地,擡眼可見,晚飯是給他們送還是不送?

背上一個行囊,胳膊上再挎一個行囊,廣濟整個人一下子都因此臃腫許多。

紀墨背著自己的小行囊,手上也多了個小包袱,同室的小和尚送的,多是吃的,略表心意。

“秋高氣爽,正是好天氣,你們早點兒走吧,不要在這裏耽誤了。”

一個和尚這樣對廣濟說,說著又笑,“你倒是沒白來,還能從我們這裏拐走一個弟子,不虧,不虧。”

廣濟也笑:“緣分至此,也是難料。”

他又哪裏能夠想得到呢?

雙方最後雙手合十,廣濟帶著紀墨離開,紀墨走出幾步,回頭看,走出山門,又回頭看,似有很多留戀之意。

“可是舍不得?”

廣濟看著紀墨,這樣大的孩子,離開從小生長的地方,跟離家也沒什麽兩樣,若是實在舍不得,不如——

“有不舍。這一去,怕是再不會回來了。”

紀墨直白地說。

人在一個地方住久了,總是有感情的,睡慣了的床榻,用慣了的東西,還有那吃慣了的口味,離開了,去到別的地方,沒有固定的住所,沒有長久相熟的人,未來會怎樣呢?

這種不確定性,讓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是那已經被風吹起的蒲公英,終究有落地的時候,可誰知道會落到哪裏呢?

“不後悔?”

廣濟再次問。

“不後悔,我有我該走的路。”

紀墨如此說,他的目光堅定,仰頭看著廣濟,“師父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我們的路,不在這裏。”

守著一個小小的寺廟,旱澇保收,看起來挺好,可,真正能夠做什麽呢?也許時間的流逝就會讓寺廟的磚墻褪色,讓寺廟不再是寺廟,那個時候,他又能做什麽呢?

傳經人,需要做種子,但肯定不能是風雨飄搖的種子,在此之前也不能守著貧瘠的土壤,貧瘠的土壤,是開不出燦爛的花朵的。

“好,那就走吧。”

廣濟沒有多說,大步往前走,紀墨跟在他的身邊兒,小包袱在一側,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好像多了些活潑感。

當天一直在走路,紀墨哪怕早就有意鍛煉,但當廣濟停下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腳下怕是都磨破了,實在是太遠的路了,而鞋子,並不夠舒適。

兩人是借宿在別人家院子裏的。

和尚出門,少有花錢的道理,起碼在廣濟這裏,更像是苦行僧一樣,能夠化緣的絕對不會自己花錢,紀墨猜測其中的原因固然是有錢財帶得少,但更多的還是因為想要以此修行。

原汁原味的修行。

化緣聽起來似乎有些高級,其實跟乞丐乞討的技術含量是差不多的,行走在路上,在需要吃飯的時候詢問是否有施主願意舍一頓齋飯,需要借宿的時候,敲開別人家的門,詢問是否能夠借宿。

不會專門去那種營業性質的客棧酒店,而是找普通的人家,這樣的化緣,看起來是憑著臉皮厚硬要來的“好處”,其實也不全是如此,得了人家的好,總要幫人家做點兒什麽,或者挑水或者砍柴,或者掃灑庭院,再不然代寫一封家書,一副對聯,或者給念上一段經文,講上一兩個佛經故事,引人向善。

功德積於點滴,是言談舉止之間讓人產生一二觸動,讓人放平心緒,縱是不能幫忙解決心頭最大困惑,也能讓人多出幾分思考,便是好的了。

這些平平常常的事情,廣濟在做,紀墨也在做。

頭一個借宿的人家就是,放下包袱,跟主人家打了招呼,廣濟便去幫忙挑水,紀墨則直接幫著帶孩子了。

女主人的要求聽起來古怪,只求孩子不哭,就讓紀墨在一旁念經文。

這是指望和尚念經,把孩子念睡著了?

紀墨不說這方法靠譜不靠譜,反正人家有需求,他們照做就是了,就是不在這裏念,吃飯之後,他們也要自己默念經文的。

所謂默念經文,就是嘴唇動,但未必發聲,發也是聲音極小的那種,跟早課截然相反,主要是為了不影響他人。

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與己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