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這也就是不曾掛單寺廟的處置了。

若是寺廟之中,早課晚課,想要念經,總有去處,一眾人梵音吟唱,那種感覺還是很不同的。

可鄉間行路,哪裏可能處處都見寺廟,一些小的寺廟,遇上了進去燒香拜佛是應該,遇不上,特意繞路去,顯然有些沒必要。

這一天紀墨和廣濟沒走多遠,附近想要再找一間寺廟並不容易,就直接就近借住農家,說是農家,這等青磚大瓦的三進院子,也著實是富貴景象了。

“大師勿怪,勿怪啊,實在是不曾備過這些,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男主人還算好客,筋骨分明的大手,皮膚黝黑,顯然沒少經過日曬,跟一般的農民相差無幾,全無腦滿腸肥的富貴之感。

廣濟謝過準備的齋飯,與主人家閑聊兩句,知道這家祖上是出過官身的,可惜,祖上官身在前朝,又非高官,今朝就沒什麽人脈了。

“說來也是子孫不肖,一個個的,再讀不進書,白白荒廢了上進之梯。”男主人跟廣濟說到這裏,也有些遺憾,有些人脈關系,過了一代人,下一代想要續起來不知道要有多難,更不要說隔了兩三代了,能不能找到那一家子舊友都不一定。

就古代這個通訊條件,一兩代人不聯系,又不是一個圈子的,那還真是不好找,而沒了人脈,做事情就不方便了。

“我也沒能耐,這才信了佛。”

男主人話到此處,著實噎人,紀墨正好把孩子念睡了,回來的時候聽到這一句,看廣濟轉動念珠的手都頓了頓,當真是阿彌陀佛。

並沒有意識到這話裏面無形的貶低,男主人繼續說起這信佛的好處來,於他這等鄉間地主,首先就是有個好名聲,不要小看名聲在古代的作用,名聲大了,皇帝老兒都要請去做官,哪怕什麽事都做不好,全要別人收拾爛攤子,可名聲好的,就有人搶著去幫忙收拾收尾,為其出力只覺得榮幸。

其次就是佛教中人來源繁雜,其中說不好就有什麽關系網擺在那裏,一旦觸碰到了,不說借著一飛沖天,宛如踩在彈簧床上向上蹦一下還是能夠做到的。

不看有的大師,皇帝都要信奉一二,更會籌建一兩座寺廟,把人請到眼皮子底下來聊聊天。

大師可比皇帝容易見,就在寺廟裏頭,說不定就有什麽機緣能見到。

那些好處或者還有些遠,再次的就是眼皮子底下的了,背靠寺廟,稅都能藏一藏,當真是再好沒有了。

男主人沒有把話完全說透,但那意思,還是覺得自己足夠精明,又說,“我就是佩服你們,都會讀書啊!我家這下一代,又不行了。”

想到自家那個癡肥的大小子,再想到還不懂事兒的夜哭郎小兒,男主人臉上浮現出些許幸福的笑容,他也不是真的很在意是否能夠讀書這件事,“我是不能像你們了,舍不得,這些都舍不得。”

太能說的男主人念叨著自家的好處,老婆孩子熱炕頭什麽的,半點兒沒覺得在和尚面前說這個是不是紮心,關鍵是廣濟也插不上話啊!

好在他自己說得嗨了,也不管別人應不應聲,自斟自飲著,還要說,“我懂,你們都不能喝酒,我就不讓了,自己喝了。”

然後一杯接一杯,聞著身上酒氣,分明就是有些醉了。

不喝多了,也說不出這許多不得體的話來。

紀墨這樣想著,就見廣濟還在應陪,等到男主人喝完了帶來的酒,便搖晃著步子往回走,踩著冷月清暉,一步三晃的,累得那小廝扶著費力。

“他這樣,信佛嗎?”

紀墨看著他的背影,發出疑問,舍不得人間富貴,軟玉溫香,又哪裏信得佛祖玄妙?

“信啊!”廣濟看了紀墨一眼,“佛與他方便,他如何不信?”

嘿,你要是這樣說,我可就真懂了。

紀墨扁扁嘴,行吧,實用主義信仰者。

“引人向善,總是好的。”

廣濟補充了一句。

不管人家是真信還是假信,信了就有一個底線在,不至於過分欺壓旁人,好名聲也是要真金白銀經營出來的,不是扶危助困,不曾伸出援手,又哪裏有人念著你的好,成全你的名聲呢?

一夜無話,師徒兩個睡了一間屋子,床褥都是現成的,就是不那麽幹凈,之前不知道是誰用過,放得久了,似還有幾分潮氣,將就睡了,次日早早起來,出門在外,早課依舊要做,不過不能影響他人,自己默念一篇經文就是了。

若有人來打攪,不可讓人等,要先停下來招呼打攪之人,等到閑下來,再把這一天的早課補上,少說一天三遍經,是絕對不能少的。

紀墨開始還不太習慣,專注做自己的事情,是他以往的經驗,不然吃喝拉撒之外,也總有許多人情來往,會耽誤時間,耽誤精力,很多事情,一旦斷續,就很難在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