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第2/2頁)

室內並不很黑,寶庫被洗劫的時候,已經有了些破壞,兩側的磚墻不滿,有些孔隙讓外面的陽光漏進來,頭頂上方,更是多有磚瓦不全,地面上一塊兒塊兒光斑上還有著碎瓦殘片,另有不明的一撮撮灰塵。

仰頭看去,偶爾能夠看到那路過此處的飛鳥,不願停留,卻也會留下糞便當做到此一遊的標記。

藏在糞便之中的種子,紮根在那細小的塵埃之中,營養不良,卻又頑強生長,努力在陽光下舒展綠葉,成為這殿內最大的生機。

坐在門檻上的人,一頭的白發並不純粹,夾雜著許多的灰黑,一身衣裳許是舊年的華服,如今已然是邋遢模樣,絮絮狀的垂死黏連發黑,辨不清圖案顏色的衣裳更像是個破爛。

佝僂著的背影,垂垂老矣,只能看著那不屬於自己的陽光,不敢分享分毫。

距離不是很遠,紀墨繞了過去,看到了老人的面容,不是認識的人,許是這故國的人,不知為何未曾遠離這裏。

孩童的歡笑聲從墻外傳來,很快,近了,這樣熱烈的陽光也無法擋住孩子們的玩耍嬉鬧,紀墨微微皺眉,比起火,更可怕的可能是熊孩子。

“快看,那個瘋老頭!”

尖利的嗓音帶著興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接著,便有石子土坷垃扔過來,紀墨看到那些孩子停留在遠遠的安全距離上,不斷地把一些東西扔過來,有石子砸在了老人的身上,本來假寐一樣的老人疼醒了,他看向石子襲來的方向,站起來,呼哧呼哧喘著憤怒的氣息,揮舞著棍子要上去撲打孩子們的樣子。

“快跑,他起來了,快跑!”

“來啊,來追我啊,瘋老頭,快點兒!”

“砸他的頭,砸他……”

幾個孩子,四散著跑開一段距離,看到老人不追了,又轉過身來笑著挑釁,還趁機撿了石頭,再次砸人。

不知道誰扔的石頭,很準,有一塊兒正中老人的額角,鮮血頓時就流了出來,老人疼得暫停了攻擊,那些孩子就像是取得了戰果一樣,越發來勁兒,周圍的石子不多,便扔了些土塊兒過來……

老人腿腳不行,跑不遠,但他那根長棍很管用,揮舞著瘋魔棍法,把孩子們嚇住了,驅趕走了,才能得到自己的那份安靜。

紀墨最遠距離也無法離開大殿,只能看著被圍攻的老人像是個被取樂的玩具一樣,他的狼狽疲乏血流滿面,配上那些孩童天真的笑聲,異樣的殘忍感撲面而來。

幾乎要讓人窒息。

怎麽會有這樣的熊孩子?

他們也許沒有多少壞心,只是為了玩兒,可這種玩兒……

“果然,我還是一點兒也不喜歡孩子。”

那種取人性命亦不覺有錯的殘忍,天生若此,讓人厭惡。

紀墨與這老人素不相識,不知道他以前是好是壞,但,僅看這樣的場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覺得那些孩子做得對。

好在,這場“打瘋子”活動並沒有持續多久,孩子們的興趣很快轉到別的遊戲上去,到了別的地方探險。

重回安靜的老人一步步挪回到門檻邊兒坐下,他頭上的血已經不流了,黑紅的血痂應是不止一次,細細看去,似乎還能看到他臉上那些緩慢淡化的疤痕。

“你是誰?為什麽在這裏?你是這個國家的人嗎?還是皇室的人?你守著這裏做什麽?”

紀墨輕聲問。

聲音隨風散去,老人不會聽到。

考試中的紀墨就好像是另一個時空之中的產物,無法跟別人正常交流,只能看著,看著這未來注定會發生的一幕,所有的悲喜,都無法讓這些“主角”感知。

又好像是以鬼魂的形式在觀看,觀看著在自己留下的作品旁發生的這一件件一樁樁。

他們不會知道他,他也不會知道他們,不知來歷,不知平生,交錯而過的陌生人,在這一刻的停留,就成了他眼中的“劇情”,或驚訝或贊嘆或惋惜或悲嘆,他的所有情緒都無法被他們所知道,同樣,他們傾情演繹著的也從不期待他去觀賞。

宛若兩條平行線,或者能夠在交錯的時候看到對面的人在做什麽,可,又有什麽關系呢?

“親歷時光,觀看作品在時間中腐朽,考試的意義,是實踐?是驗證?還是讓人明了這一切的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