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第2/2頁)

再有女巫,對方同樣也被滅了族,但侍奉鬼神的人本來也無所謂親緣關系,又不能說她因此跟前任大王有仇,就算有,前任大王尚且給與了足夠的充分的信任,他說這些又能動搖什麽呢?

對方的根基已成,是前任大王還在的時候,任由她一次次插手朝中事務而形成的威勢,這種情況,她若是直接跟巫祝對著幹,可能還差點兒,但若是先潑了汙水,再適時地站出來充當公正公平的那個,鼓動一下大家的情緒,達成譴責的結果,說不定還真的能成。

跟大王看不慣巫祝的理由一樣,恐怕也有不少大臣看不慣巫祝的存在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

上次的威脅這次已經不能再用了,女巫說得悲情,說是留著有用之身看護現任大王,現在的這位大王不過是個孩子,還是個從小就在她的關注之下長大的孩子,親近哪邊兒,只聽他所謂的“夢見”之說,就能明白了。

比起從未見過面的紀墨,從未了解過的巫祝,在他身邊兒的女巫才是他更親近的人。

如果自己這次真的被推下巫祝的位子,那麽,女巫即便不能明著得到巫祝這個職位,也能得到真正的實惠,直接掌管巫祝所負責的事情。

怎麽說呢?

比她更有鬼神解釋權的巫祝沒她跟大王關系好,跟大王關系更好的妃子,大王的生母,又沒有這份對鬼神的解釋權,她的存在,一下子就格外關鍵且重要起來,誰都無法忽視了。

前任大王那時候挑選她出來跟巫祝打擂,一方面是試探,另一方面,也未嘗不是留下了退一步的余地,從沒有過女巫當巫祝的先例,大王那樣說了,不同意也就當他頭腦發昏,若是真的同意了,同樣是巫祝的不是。

這一步棋,造就了女巫的特殊地位,成就了她現在的有利局面。

巫祝只能有一個,若是她成功了,紀墨這個巫祝,又該如何呢?

巫祝所掌握的歷史上,只有死了的巫祝,可沒有活著的非巫祝職業,所以……

“我想要留下生路,別人卻想要我死。”

成長在法治社會健全的時代,再看這時代的種種,難免會覺得落後,覺得糟粕,本能地想要改變,而顧及到社會形態問題,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著手,就要面對這種非生即死的對決了嗎?

紀墨的手撐在窗欞上,微微用力,如果一定要,他該拔刀而起嗎?

手執利刃,而殺心自起。

他的利刃,是那份鬼神解釋權嗎?

“大人。”

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紀墨轉身,松松披在肩上的外袍滑落在地,風雨從身後而來,溫度很快開始溢散。

“人都齊了嗎?”

“齊了。”

“好,那就走吧。”

大雨之下,可還能點燃火堆?

露天祭祀,可還能獲得神啟?

紀墨知道這是一場為難,似乎還帶著點兒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意思,當初不舉辦那場宣告繼任的祭祀,那麽,就要舉辦這場“自證清白”的祭祀,巫祝洗脫自己的清白需要用什麽方法,自然是獲得神啟了。

若是頃刻間讓這代表冤屈和憤怒的雨水停了,也算是了。

若是不能,就讓那個代表事端的存在消失,也可以了。

觀想法不是神術,紀墨這個巫祝也沒有掌握什麽類似法術的巫術,能夠操縱天氣的那種,所以,他有的選嗎?只要不想死,就沒有第二條路。

明明身在高位,卻比平民時候又兇險了很多,非生即死,這樣難的路,就是高處不勝寒嗎?

如果是大人,該怎樣做呢?

面對這種局面,他會如何呢?

還是“不必管”嗎?又或者,有什麽更高明的做法?

“人心難測,比起頃刻間反轉人心,總還是斃人性命更容易些。”

紀墨摸了一下小臂上綁著的機關,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用上了機關術,機關術配合巫術,也是有意思啊!

層層疊疊的鮮艷羽毛綴在人皮大氅上,披在身上,格外厚重,羽毛自帶的油脂層阻擋了雨水的淋入,濕氣都退去很多,坐在侍者托起的椅子上,已經在臉上塗畫了圖案的紀墨神色漠然,有那麽一瞬,他宛若高居天宮的神明,於這世間別無牽掛。

紅色的顏料,是礦物質顏料,哪怕是被雨水反復沖刷也不見褪色,反而愈發鮮艷,那過分的鮮艷,如同天然的毒,讓人望而生畏。

這一場祭祀,是在宮中,是女巫要求的,是場……鴻門宴。

然而,不到圖窮匕見的那刻,誰才是真正的執刀人,猶未可知。

陰沉沉的天空好似離人很近,明明是白日,依舊是不見日光的昏暗,籠罩在屋檐下的火光照亮前路,直入宮門……這一去,當以血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