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2頁)

“一個朋友。”

“你不歡迎他。”

返璞歸真了的人,往往有更敏銳的直覺。繆存這樣直白地指出,駱明翰笑了笑:“不會,他是個很好的人。”

因為繆存不準他再出去淋雨,駱明翰只能當著他的面給駱遠鶴回電。

“我能回來看他嗎?”駱遠鶴這次開門見山地問。

駱明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沒跟我在一起,你隨時可以回來看他。”停頓了些許,“病好了,就帶他走。”

繆存大約覺得他在討論的是自己,便湊過去,把耳朵貼著駱明翰的耳朵,聽對面的聲音,最好別是說他壞話。

他越可愛,駱明翰心越酸,不舍得推開,便摸了摸他頭發。

“你突然這樣,我很不習慣。”駱遠鶴在那邊淡淡地說。

“他病了,”駱明翰平靜地說:“你還是我,都無所謂,只要他開心,快樂,健康。”

繆存疑惑地看著他,嘴唇朝一側上撅著,目光裏都是不解。

“我只有一個請求。”

“你說。”

“最後再多給我幾天。”

掛完電話,繆存戳穿他:“你是不是要把我賣了?”

“你覺得你值幾個錢?”

“我的畫很值錢的。”繆存說。

“多少?”

“總之肯定比你把我賣了更值錢。”繆存跪趴著湊他跟前,“你別賣我好不好?否則你很吃虧的。”

駱明翰摸摸他臉:“我保證,永遠不賣,你每天都跟我在一起。”

繆存咬了下唇,顯出很高興的神采來。

“我不是傻子,”他繼而認真地說,“所以你騙我的話,我會知道的。”

“沒人把你當傻子,你只是不愛說話,任性,脾氣大,忘性也大,隨心所欲只做自己高興喜歡的事情,只理自己樂意搭理的人,”駱明翰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唇,“這樣的人是最聰明的人。”

閑著無事時,他挑了幾張照片,都是這一個月裏繆存畫畫的樣子,還有啃西瓜的、躺地上看雲的、抱著孔雀和兔子的,挑滿了九張,給駱遠鶴發原圖。做這些事的時候,駱明翰心裏很平靜,像小偷把東西物歸原主。

駱遠鶴問:「他只記得我,那你是怎麽留在他身邊的?」

以他的風格,一定是很散漫的淡問,他可能也想不到這個問題會這麽刺痛別人。

「我告訴他我叫駱遠鶴。」

駱遠鶴便沒回他。

直到駱明翰發了繆存那副畫,駱遠鶴才問:「叫什麽?」

「無法抵達的河流」

駱遠鶴說:「他進步了。」

大約真的是苦難出詩人,沒去留成學,反而畫得更好了。駱明翰自嘲地笑笑,沒告訴他,這樣的畫繆存畫了好多,都當破爛扔到田裏去了,將來等他出名了,這大概又是逸事一樁。

又過了一天,天氣終於放晴,太陽出得肆猛,但並不令人覺得熱。小姨父提著網兜,帶繆存去小溪流小河道邊攔網捉魚。把漁網在狹窄的水流湍急處支起來,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繆存抓了一只豆娘,捏著它的翅膀,迎著太陽光看,覺得那翅膀像是透明的。

駱明翰一直在線上跟進繆存住院和治療幹預的手續,他派了lily去處理,周醫生也對繆存的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已經給出了初步的方案。

繆存從網兜裏拎出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鯽魚,聽到駱明翰問:“妙妙,我帶你去看那條河好嗎?”

“哪條河?”

“你畫裏的河。”

“但我已經不想看了。”繆存輕快地說。

“我想看。”

繆存垂下手,看著駱明翰,小鯽魚滑不溜秋的,從他手裏脫逃出去了。

“我想和你一起看。”

再看一次。

大約是最後一次。

繆存說:“好吧,但是很遠。”

“我們開車過去,或者坐飛機,都可以,但是坐飛機你要乖。”

“開車吧,我們可以睡在車裏嗎?”繆存異想天開。

“那要租房車。”

小姨父憂心地問:“這麽遠,會不會不安全?房車也不好開。”

凡是大人反對的,就一定是有意思的,繆存立刻說:“就要這個!”

晚飯時,便把這件事拿出來聊了聊。駱明翰的行動力向來很快,尤其是還有個隨時待命的助理,下午剛提了方案,晚上就已經租好了車,查好了路線和一路的房車營地了。

小姨咋舌:“這麽快,好像明天就要告別了!”

“沒有,車子明天到,還要讓繆存再熟悉幾天,等他不抗拒了再出發,剛好也可以準備下行李。”

“這孩子……”小姨低頭擦了下眼淚,“幸好他遇到了你。”

小姨不知道,她的肺腑之言卻是駱明翰的鉆心之語。

駱明翰掐著煙管,咳嗽著笑起來:“你不知道,”他微笑著說,“如果再有一次,他不願意再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