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雨下到半夜, 也完全沒有要止歇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了。

駱明翰掩著鼻子悶聲打了兩個噴嚏,轉身準備離開。久久站立的雙腿僵硬得不像話, 鞋子也已經在雨水裏泡爛了,一邁步,腳下便發出踩水的咕嘰聲。

“你要走了嗎?還沒天亮呢。”屋子裏傳出繆存的聲音。

駱明翰的腳步一滯:“我去換雙鞋子,馬上就回來。”

門嘎吱一聲,小小地開了一道縫,繆存的身體裹在棉被裏, 伸出一只手。

月黑風高的夜晚, 他那只胳膊從門縫中探出來, 立刻被雨淋濕。他的掌尖是舒展的,形成一個類似於邀請的、等待著被牽住的姿勢。

他一句話也沒說, 只是這樣靜靜伸著手。駱明翰怔了一怔, 心裏跳得厲害, 冰冷僵硬的手遲鈍地伸過去,牽住了繆存的那只。

門扇發出更惱人的動靜,門徹底地打開了, 繆存將駱明翰牽進屋子裏。

駱明翰看清他裹著棉被的模樣, 忍不住笑:“有這麽恐怖嗎?”

雖然這麽笑, 但是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把屋裏邊照亮。

“我怕鬼, 你別笑我。”繆存瞪了他一眼, 把被子扔上床, 露出穿著T恤的單薄身體, 兩條小腿光裸著, 修長而纖細勻稱。

駱明翰不敢造次, 將目光克制地移開了,首先請示他:“我可以把雨衣脫了嗎?”

繆存點點頭。

駱明翰便拉下拉鏈,剝下沉重的膠質雨衣。

“你這樣像打魚的。”

駱明翰笑了笑,把雨衣掛到門背後的掛鉤上,雨水很快在地面積成一小灘水窪。

但是襯衣也是透濕的,悶在身上,冷冰冰地粘膩。駱明翰不確定在一個自閉症患者面前脫衣服犯不犯法,紳士地問:“我可以把襯衫也脫了嗎?”

繆存又點頭。

駱明翰便一顆一顆地解著扣子,動作緩慢。繆存看著看著,咬住唇,覺得臉上變得很熱。

“你為什麽每天穿成這樣?”他問:“村裏沒有人像你這樣穿。”

駱明翰垂著臉,很淺地勾了勾唇:“不是你說好看嗎?你覺得好看,我就多穿幾天。”

“那我如果覺得你穿破衣服好看呢?”

“那我就穿破衣服。”

“你可真沒有原則。”

駱明翰被他可愛到,真的忍不住笑了一聲,“對不起,只是想讓你看得順眼一點。”

他把濕乎乎的襯衫從身上剝掉,露出了經年鍛煉的上半身,肌肉分明而流暢,很漂亮。繆存移開眼,乖乖地找了條幹凈毛巾給他:“給你。”

駱明翰擦著,肌理因為動作而賁張出不同的動勢,繆存不知道彌漫在兩人之間的氛圍叫什麽,只覺得臉好燙,心跳也快得厲害。

室內靜了好一會兒,只聽著窗外沙沙的雨聲。

“我上網問過了,網友說你上次洗澡時跑掉的蜻蜓,其實不是蜻蜓,是蜻蜓的親戚,叫豆娘。”駱明翰的喉結滾了滾,低垂著眼眸,沒話找話地說。

“啊?”

“豆娘。”

“哦。”

“等雨停了,我帶你去水邊找一找,應該能看到。”

繆存問:“你還知道什麽?”

駱明翰想了想,“我還知道怎麽能不怕鬼。”他拿起手機點了兩下,念經似的聲音流淌而出:“《金剛經》,可以辟邪。”

“誰教你的?”繆存狐疑地問。

“一個跟你一樣怕鬼的人。”

“你也在外門陪他一夜嗎?”

“我講鬼故事嚇唬他。”

“……”繆存感同身受了一會兒,打抱不平起來,“你對他太壞了。”

駱明翰想笑,但笑不出聲,便只能“嗯”了一聲,低聲說:“我是對他太壞了。”

“你還知道什麽?”繆存第二次問。

駱明翰大約知道他是有什麽想問的,便反過來引導他:“你想知道什麽?”

繆存抿了一下嘴,腮幫子一側鼓起,像一條不太高興的魚。

眼睛轉了一圈後才問,視線向下垂在鞋尖,“你白天咬我的那個,叫什麽?”

駱明翰:“……”

擦著身體的動作頓住了,他抓著毛巾,一時間無法言語,只能意味不明地盯著繆存的臉,和從T恤領口探出的修長脖頸。

“你不知道嗎?”繆存擡起眼眸,與他對視。

“小孩子不要問這個。”駱明翰最終給了個很無聊的答復。

“我又不是小孩子。”

“為什麽問這個?”

“你為什麽要咬我?”

“你覺得呢?”駱明翰反問

“你討厭我?”繆存歪過臉,蹙起眉,目光探究而費解。

“喜歡。”

“喜歡我才要咬我嗎?”

“那個叫接吻。”

“你果然知道。”繆存一副“被我套出話了吧”。

駱明翰顯而易見地噎了一下,轉而問:“你問這個幹什麽?”

繆存兩手撐著床沿,不說話。

“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