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二年9月20日 晴 一曲江湖誰不知(第2/2頁)

宋北雲歪著頭想了一陣,眼神還在迷蒙著的他,輕笑了起來,朝晏殊一勾手:“來筆。”

很快,筆墨都上齊,但宋北雲卻把紙一拍,指著佛寶奴:“古有李太白讓高力士脫靴,今有宋北雲讓佛寶奴研墨,來!給我研墨!”

佛寶奴死死盯著宋北雲,而小宋也不甘示弱的盯著她:“阿奴,來啊!等什麽呢?”

佛寶奴輕笑起來,走上前將桌上的酒壺取下,以酒研墨,隨著酒香墨香冉冉升起,宋北雲一只手突然攬住佛寶奴的腰:“我寫一句你念一句。”

佛寶奴快速閃開,眼睛環視一圈,卻發現周圍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們,眼神裏寫滿了不堪入目。

“你……欺人太甚!”佛寶奴抽身而去。

“怕了?”宋北雲揚起下巴:“玩不起就別玩,好好當你的大皇子。”

佛寶奴最是經不得激,她站定了腳步,氣得渾身顫抖,然後索性轉身走了回去,但卻不肯再讓宋北雲觸碰自己。

宋北雲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帶著醉態笑得猖狂,一邊笑一邊提起筆在紙上一口氣寫了一整句。

佛寶奴低頭仔細看著他的字,卻是沒想到這樣的混賬有著這樣一手好字,都說字如其人,但不管怎樣看這棱角剛硬的字體都不像是這個八面玲瓏的奸人能寫出來的。

“念。”

佛寶奴低頭看了一陣:“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她讀完之後,再細細看來,倒是朗朗上口,只是算不得什麽千古名句。

但是接下來小宋卻一邊唱著一邊開始寫了起來:“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等到佛寶奴讀完,晏殊在旁邊也是愣了半晌,表情古怪的看了宋北雲一眼。這開頭二句,先一個“醒復醉”,再一個“仿佛”,就把他縱飲的豪興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了。就如現在這宋北雲的模樣一般,醒來復醉、醉去復醒,倒是用的精妙。

可後面那幾句……就有點讓他捉摸不透了,小宋怎麽都不像如此寬廣豁達之人,門敲不開他定然一腳就進去了啊。

可當下半段讀完之後,晏殊靜靜坐在那坐了很久,仿佛進入了那個場景之中,中秋之夜、夜深人靜,獨坐長江畔,天地共此一人,輕聲感嘆《莊子》中那“汝生非汝有也”和“全汝形,抱汝生,無使汝思慮營營”,一任情性,發自衷心。

最後一段卻沒由來的突然舒展“倒是不如乘一葉扁舟,事了歸江海”,卻是讓這首臨江仙韻味整體托了出來。

想到小宋之前種種和他這人的秉性,晏殊突然也想明白了他為什麽總會無緣無故說上一些喪氣話了。這是說明他抱負不展,未來迷惑啊。

想到這一路荊棘,晏殊也不由得的帶入其中,深嘆一聲。

而佛寶奴看著宋北雲的這首詞,看了許久又轉頭看向了小宋又看了看詞,如此往復三次。

“諸位,可否?”晏殊轉身問向身後那些文人:“這詞諸位覺得如何?”

開始沒人說話,但當有一個聲音說詞雖好但不足以名流千古時,屋子裏的聲音突然就膨脹了起來,他們開始了激烈的爭論。

有人說足以,有人說不行,各執一詞開始了辯論。

但那佛寶奴看完之後,卻只是幽幽嘆氣,輕輕將一張白紙覆蓋在宋狗寫的詞上,拓幹了墨汁後將這首詞收到了自己懷中,並輕輕轉頭看向晏殊:“這一輪我輸了。”

“還要第二輪麽?”

“那是自然。”佛寶奴露出小虎牙笑了出來:“第二輪吧,不過好歹你來叫醒他吧,若是我去叫,他又動手動腳。”

晏殊會心一笑:“我自是明白。”

而角落的那個年輕人,他也在小口抿著美酒,聽到宋北雲的詞後,也是暗暗叫好卻轉頭又暗自神傷,這首詞何嘗又不是說的他呢,他又何嘗不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只是這人世命途,終歸不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