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解契(下)(第4/7頁)

“這是……”他俯身將劍抽出。

劍已殘舊,比一般劍要小,是孩子入門所用之劍。

南棠看到那柄劍,目光亦有些遙遠:“這是掌門當年教我行水劍時送我的劍,可惜,過了這麽多年,我依然沒能掌握行水劍的真諦,辜負了你當初一番教導。”

江止便記起她初進師門時,他教她習劍的時光,那些曾經天真爛漫的光陰,忽然清晰起來。在這三十年的結修之前,他們還有過六十多年的真正的師兄妹情誼,一起練過劍,一起修過法,一起挨過師父的責罵,一起出生入死歷煉過……早在螢雪來之前,她便已經站在他身邊了。

南棠將劍從他手裏拿回,隨手丟入銅箱內,放好,蓋緊。

她可沒功夫在這裏回憶過去。

“不說了,我先行一步,告辭!”南棠拱了拱手,祭起機關鳳雀,揮手將五只箱子掃到鳳雀之上,以仙索捆好,自己也麻利地跳到鳳雀背上。

一聲哨音響過,機關鳳雀悠悠朝化波峰飛去,將江止留在雲川,以及那鋪天蓋地湧來的回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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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波峰離青霄峰很遠,是重虛宮排不上名號的山峰,山峰無主,如今住的是些在重虛宮修煉了多年卻未被其他主峰峰主收入門下的弟子。冥思洞曾是夏淮的洞府之一,現在已經棄用,被他拿來存放些用不上的煉丹器皿。

按說南棠在入雲川前,也有自己的洞府,就在白眉峰上,和璩靈洞附近,不過她搬去雲川,那洞府就被門派挪去他用,現在一時半會她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就借冥思洞湊和湊和。

到了冥思洞,她才發現這地方著實簡陋——一個鑿山而出的石洞,夏淮已將這裏的東西清理幹凈,石洞分裏外兩間,裏間只有個打座用的石榻,外間只有套桌椅與藤木架,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座山峰多石少木,靈氣自然是匱乏的,對修煉可以說毫無助益。

南棠坐在桌前托腮看了半天,有些犯愁。

若為結丹著想,確實要找個新的洞府比較好,可惜的是,她那所剩無幾的身家已經在五蓮墟上揮霍一空了,僅存的仙幣賭輸了,積攢了數十年的符箓也在與隋流那一戰中消耗了近八成。不得不說修仙確實耗財,她那點積蓄不夠看。如今身邊除了那兩千靈髓最值錢外,她手頭已經沒有值錢東西了。

靈髓要留著結丹用,可不能再敗掉了。

不做掌門夫人了,門派的配給也會相應降低档次,她一下子捉襟見肘起來。

南棠想,她要找個賺錢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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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洞府忙碌了一夜,她才算把冥思洞收拾出幾分樣子來,東西歸整妥當,她總算得空擼那只躺著石榻上蹺著二郎腿,一點忙也不肯幫的小奶虎。

石洞有個天窗,窗外的天色已經暗透,山裏寒意浸骨,可不像在雲川那般,四時明媚。洞時放了個凡品火靈晶,晶石綻出淡橘光芒,釋放出暖融融的氣息,讓南棠仿如烤火般舒坦。

她坐在小奶虎身邊,指尖又凝出一點青光點在小奶虎額間。

刹那間,黑霧又從小奶虎口中湧出,在南棠身後化成一只巨大獸形,南棠順勢往後一靠,果然靠到了有形之物。黑霧所化獸形沒有溫度,黑漆漆的也看不出是何獸,像小奶虎長大了一樣,靠上去軟綿綿的,卻又帶著厚實的力量,十分舒服。

“你到底是什麽?”南棠把頭倚在他懷中,喃喃道。

他低頭看著懷裏的南棠,心想著,若現在讓她知道自己是個人,還會這麽摟他抱他親他蹭他靠在他懷裏?與他歲月靜好?

她挺慘的,一個人孤伶伶;他也挺慘的,被人囚禁了百余年,有家歸不得。

那一絲天生訣所釋放的生氣耗盡,變成獸形的黑霧回到奶虎身軀內,不過南棠很快又按上小奶虎眉心,獨屬她的生氣再度注入,黑霧又湧出奶虎口中。

這次他化作一只兔形,跳到她掌中,被一通搓揉後回到奶虎口中。

每一次凝成實體化形的時間都很短暫,南棠會繼續給他灌入生氣,他再出現,變作另一番形態逗她高興,聽她清脆的笑聲,悅耳似鈴鐺,填滿心間每一寸寂寞。

他不去想從前辛苦維持的形象與高高在上的威嚴在她面前消失殆盡,也不必管當她知道他是何人之後有多少驚訝,又或者世人知曉他這番舉動之後會有怎樣目光……

因為也許窮盡她一生,他們都不會相遇,她永遠見不到他。

他們之間,相隔的不是境界,而是一整個星辰的距離。

“我知道了!”南棠在不知道第幾次給黑霧注入生氣後,終於有所領悟,“你只能通過小奶虎……亦或是其他獸類的軀體才能接納我渡給你的生氣,或者說,是句芒春種的力量。而當你脫離獸軀後,就無法再吸納這股力量,所以才導致你無法維持實體太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