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草木 自負是罪。(第2/2頁)

他起身。

纖纖就那麽看著他走到自己跟前,他站的太近,古龍香水的味道肆意彌漫,是林間的草木,是冷冬的松柏。

是他。

秦霧是早春蓬勃生長的小樹苗,他是凜冬風雪中的參天古木。

她垂頭。

秦措盯著她,像在研究陌生的怪物,“白小姐,我曾經自認是全世界最了解你的人,到頭來,你讓我明白,自負是罪。”

“我對不起你。”

秦措冷笑,“五年前,你當我是一件商品賤賣,今天我不需要你道歉,我只要解釋——母親開價十億,你殺價到五百萬,當時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

纖纖嘆氣。

該怎麽說呢?

總不能說因為劇情設定五百萬,所以她張口就來?

也不能說,其實她本來就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他看見的一切,包括白纖纖這個人設,全是假的。

她……曾經討厭他。

纖纖記得清楚。

小時候的自己,被許玲逼迫沒日沒夜的苦練鋼琴,累了也不能停,一邊哭一邊彈。

許玲說,秦家那位尊貴的少爺開始學鋼琴了,你要投其所好。

小時候的自己,非常喜歡吃香辣零食,有次不小心讓許玲看見,她的手心挨了打,紅了,腫了,很疼。

許玲說,秦措腸胃敏感,對辣過敏,你最好謹記在心。

她又被帶到那個沒有電燈的房間,整整一天一夜,黑暗、灰塵、饑餓作伴。

那時,她最害怕聽見的兩個字就是秦措。她的人生圍繞他的喜好轉動,即使從未見面。

那當然不是秦少爺的錯,是許玲變態,可某種意識一旦形成,難以改變。

即使真實的秦措對她視若珍寶。

纖纖放棄找借口為自己開脫,語氣幽幽的:“當年我離棄你和兒子,這樣的行為是卑鄙的、不道德的,應該遭受沉痛的內心譴責。”

秦措皺眉,不知她玩什麽把戲。

纖纖繼續說:“至於你問的那件事——可能我智商有點問題,腦子轉不過來,哢的一下壞掉了,分不清十億和五百萬哪個多,哪個少。”

秦措:“……”

“秦先生,我愧對你。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我什麽德行我一清二楚,你盡管罵,我虛心接受批評。但是,但是——”

纖纖攥緊雙手,一擡頭,黑眸淚光閃爍。

她哀求:“你讓我待在你身邊,好嗎?如果你的世界已經有了別人,我不奢求取代她的位置,更不會拆散你們。我只求你讓我以母親的身份陪伴孩子。”

秦措:“就這些?”

纖纖閉了閉眼,有氣無力的,“我別無他求,你可以當我是幫你們照顧孩子的員工。”

秦措臉色鐵青。

纖纖心裏惴惴不安,又垂下腦袋。

良久,秦措說:“我不會雇傭最擅長的本領是氣我的人。白小姐,我還想多活幾年。”

纖纖道歉:“對不起。”

秦措凝視她,“你以前不這樣。”

纖纖沉默。

她一直就這樣,只是他不知道。

他喜歡的白纖纖,從來就不存在。

她輕輕說:“你就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收留我一年吧,我沒有地方可去。”

秦措不回答。

纖纖以為第一方案失敗,正想換個思路說服他,忽聽男人淡淡道:“叫一聲。”

她愕然,“叫一聲……叫誰?”

“我。”

“秦先生?”

秦措面上帶笑,眼底寒冷,“白小姐,是你有求於我,別掃興。”

這個要求很簡單,因為太簡單,更古怪。

纖纖試探:“這樣好嗎?我以為你想保持距離——”

“噓。”

纖纖目光狐疑。

男人笑了笑,柔聲道:“看的是以前的情分,不是嗎?”

“秦措。”

他閉上眼。

五年。

多少春夏和秋冬,多少白日和長夜,回憶是最浪漫的淩遲。

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她的氣息她的溫度,幻象留不住,便成了溫柔刀,一刀一刀,直至麻木。

他覺得自己早該死了。

直到再次相見,直到又聽見她的聲音。

有多憤怒,有多恨,就有多麽清楚的省悟——

她回來了,於他而言,恍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