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光 好酸。

女人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坦坦蕩蕩,沒有怨恨,沒有嘲諷。

許妄只覺荒唐。

世界首富……是他聽錯了,還是她瘋了?

他搖頭,猝不及防的,一句話出口:“路盼寧從不談錢。”

“路小姐?”纖纖想了想,“哦,是的。阿姨在信裏提過,路小姐和秦措走在一起了。這次回來,我的任務就是拆散他們——”她瞥他一眼,“撮合你們。”

許妄皺眉,“你只要盯住秦措。路盼寧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纖纖好笑,“瞧你緊張的,怕我吃了她?”

許妄強調:“記住我的話。”

纖纖垂眸,變了心的男人就是兇。

她聳肩,“我剛才開玩笑,你別生氣。路小姐名門閨秀,平時談的都是風花雪月,跟我這樣見錢眼開的人不能比——”

許妄靠過來,作勢輕輕一嗅,“好酸。”

纖纖嘆氣,輕輕細細的聲音,慢吞吞說:“我是為路小姐可惜。她要見過千米金山,鉆石為墻的美景,怎會瞧上別的俗物。”

“……”

突然淪為‘俗物’,許妄倒不惱怒,他心裏清楚,那只是白纖纖吃醋。

於是,他反問:“難道你見過?”

“見過。”

“在哪?”

“夢裏啊。”

許妄嗤了聲。

下午兩點,飛機準時落地。

安全帶的指示燈熄滅,纖纖轉過頭,午後陽光透窗而入,是個好天氣。

乘客陸續起身,取行李,自覺排隊下機。

許妄一動不動。

他靠走廊,人又高大,擋住纖纖的路。

她說:“讓讓,我要走了。”

許妄還是不動,“……腿麻。”

他一米八五以上的高個子,蜷縮在經濟艙十幾個小時,確實艱難。

纖纖誇他:“證明你腿長。”

許妄笑了笑,重又凝視她。

時光苛待所有人,唯獨善待他的纖纖。

五年,多麽漫長的歲月,她變得越發溫婉,那眉眼仍如故鄉明月一樣的皎潔、幹凈。看著,看著,便會讓人不由的懷念純粹的年少時光。

誰又能知道,她的過去是噩夢泥沼,心裏難得一點不染汙穢的純凈,全給了他。

而他不屑一顧,丟她在國外自生自滅。

這五年,她到底以怎樣的心情度過?

“纖纖。”許妄啞聲說,“我這輩子謊言無數,可答應過你的,我都記得——等我回秦家,我們馬上結婚。”

纖纖冷笑,“十六歲的時候,我信。”

“現在不信了?”

“信,為什麽不信?”十月底的天氣有些冷,纖纖裹緊外套,“十六歲那年,我明知你和阿姨讓我做的事情是個毀我人生的大坑,我還是往下跳了,現在想爬也爬不出來。選擇信你,我心裏也能好過點。”

許妄沉默。

他們僵持著。

乘客排成的隊伍已經開始往前移動,纖纖說:“真該走了。”她側眸,見那人的臉色,怔了怔,“許妄,你在為我難過?”

他的神情,他的目光,分明悲哀。

纖纖笑了,“如果你這一刻的感情是愧疚,我接受。如果是憐憫,省省,你根本不知道現在的我變成了什麽樣子——”

許妄突然說:“你不是。”

“什麽?”

“你不是那種人。”

“哪種人?”

許妄想說,你不是庸俗的拜金女,別作踐自己。

……終究自欺欺人。

五年前,他見過她在機場的樣子,死死攥著存有五百萬的銀行卡,仿佛她人生的所有意義都靠一張卡片維系。

多麽可笑,多麽不堪。

纖纖等不到他的答案,淡淡一笑,“人總會變的。在外面的這些年,我改變很多,總有一天你會見識到。”

許妄的目光無聲燃燒。

白纖纖與他一起長大,一起在黑暗中取暖,一起在絕望中憧憬一線光明。

她是他的妹妹,知己,也是共謀,同犯。

唯獨不能是愛人。

他怎麽愛她?

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他知道她和秦措睡過,有一個孩子。他知道她對區區五百萬起了醜陋貪念,她不再是當年不知世故的小女孩。

世故了,也就俗了。

他太了解她,以至於透過她,窺見真實的自己。

自私,貪婪,卑鄙。一覽無余。

許妄起身,不發一語,隨隊伍離開。

一步,一步,他的心冷硬。

從前現在將來,他能做的只有不停地欺騙白纖纖,哄她、利用她,直到癡夢成真,然後丟棄她,如同過期的廢品。

前方是比一萬米高空的艷陽更明亮的前程。

身後是他沉淪半生的黑暗,唯一一點光亮,來自女人追逐他的目光。

他絕不回頭。

*

纖纖最後一個下機。

等她出來,許妄早沒影了。進到機場,她往海關走,剛辦完手續,兩名工作人員快步走近,攔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