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九月初七(第2/2頁)
左驤頷首道:“皇上目光如炬,識別忠奸。林如海所為,的確有負皇上隆恩。賈薔所為,更非人臣之道。待其歸京後,當嚴懲以正國法皇威。”
隆安帝“嗯”了聲,道:“入京之時,便拿其問罪。左愛卿執掌刑部事,就由你來領頭,匯合三司會審,抄家拿人,明正典刑罷。”
左驤聞言心頭一震,這還是第一次,從天子口中得知對賈薔的處置,他躬身禮道:“此臣之本分事。只是不知,若其不歸又當如何?再者,德林號其他產業皆可查封抄沒,海糧事務朝廷也可接手過來,十三行乃天家南海內庫,只會比賈薔做的更好。唯一需要擔憂的,就是小琉球那支水師……”
隆安帝高深莫測笑了笑,道:“德林號在朕的大燕搜刮無數百姓上島,朕又豈會沒有準備?愛卿只管辦你的差事就好,待盡誅奸邪後,愛卿當為元輔。”
……
隆安七年,九月初七。
官道上,百余身著中車府番衛衣著的衛士,押著五駕馬車,沿著官道往神京方向進發。
原本走水路要舒適的多,只是不知出於何故,這些人選擇自官道前行。
好在,今歲少雨,一路上未遇到多少泥濘……
當頭一架馬車內,賈母神情憔悴的半倚在車壁上,雙目無神。
在她身旁,坐著的寶玉,比她看起來更衰……
鴛鴦有了身子,自然不可能同車服侍。
馬車裏坐著的是琥珀,見賈母嘴角發幹,便拿出茶壺和茶杯,倒了一杯茶出來,送到嘴邊道:“老太太,吃一口茶潤一潤罷……”
賈母啜飲了口後,眼睛裏就落下淚來。
她享了一輩子的清福,何時吃過這樣的苦?
且和吃苦比起來,受到的驚嚇更讓她夜不能寐,戰戰兢兢……
這哪裏是要封王,分明是要抄家滅族的動靜呐!
琥珀見之勸也勸不住,一旁寶玉忽道:“老祖宗又何必悲傷?且聽我雲:茫茫著甚悲愁喜?紛紛說甚親疏密?從前碌碌卻因何?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
賈母聞言唬了一跳,顧不得落淚宣泄苦悶,忙坐起看向寶玉,就見他一張大臉上滿是大徹大悟,賈母抱住寶玉就開始“心肝肉”的哭叫起來。
琥珀在一旁看著,也難過的落下淚來。
外面的中車府衛士自然聽得到裏面的動靜,只是卻無人停下來詢問發生何事。
剛開始的時候,其實也會停,畢竟他們奉命是完好無損的帶回京,果真出了甚麽差池,他們也不好交差。
可後來發現,這孫賊實在是太矯情了,動輒招惹老太太哭一場,到後來也就充耳不聞了……
第二架馬車上,薛姨媽也在哭,她也怕啊。
尤其是馬車裏薛蟠還半躺著,此刻即便再瞧不上花解語的出身,可看著花解語無微不至的伺候著她和薛蟠,薛姨媽也認命了。
只是她認命又有何用?
這次被押回京,不定有甚麽下場。
薛蟠被她哭的心煩,吵吵道:“媽,哭哭哭哭哭,你哭有甚麽用,哭的人煩也煩死了!”
薛姨媽聞言大怒,罵道:“要不是你這畜生,又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薛蟠心裏雖也怕,嘴上卻不服輸,道:“落到甚麽地步?你沒聽人說,這是薔哥兒要封王了……”
“封閻王罷!”
薛姨媽又落起淚來,道:“你這孽障比豬還蠢,人家躲在天邊享福受用,自不會回來。只咱們替他受死,等一家死沒了,連家業都成別人的了……我倒不要緊,這把年歲沒了也就沒了,可你這孽障,如今連個後也沒留下呐。”
薛蟠聞言也有些後背發涼,卻還是搖頭道:“我信薔哥兒,斷不會丟下咱們不理。說不定,眼下救咱們的人就要到了……”
連他也看出,這一回回京,兇多吉少。
聽他還在做夢,薛姨媽氣的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喘息啐道:“呸!到這會兒了,你還做你娘的白日……”
“夢”字未出口,忽地一陣“咻咻咻”淒厲的破空聲陡然響起。
隨即,就是中車府衛士的慘叫聲和驚馬聲。
車隊大驚,薛姨媽、薛蟠等也紛紛面無人色。
然而騷亂卻並未持續許久,也許這場襲殺太過出其不意。
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後,就聽一道聲音從外傳來:“寧國麾下趙師道,請老太太大安!”
前面賈母馬車內還沒動靜,薛蟠臉上的驚懼就一掃而空,哈哈哈狂笑起來,一把推開車窗,露出好大一顆腦袋探出去問道:“這位兄弟,薔哥兒呢?我兄弟薔哥兒來了沒有?”
說完才發現一地死屍,唬了一跳,卻仍強撐著。
趙師道微笑道:“今兒九月初七,算算日子,國公爺應該快到京城了。國公爺命我等,先送太夫人並姨太太和姨奶奶們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