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值得(第2/2頁)

還有人陪著自己。

還有人願意站在她的身邊。

他又說:“你曾經說做過一個追月夢,當時猜我在想什麽?”

重綿搖頭。

他眉目溫柔:“你就是明月,像天上璀璨發光的明月。”

重綿搖頭,否認:“不是的,我哪有那麽好,我都比不上祝牧歌。”

這個名字,如同禁忌,從口中道出,她無措地閉上嘴巴。

像是自己的小心思不小心被戳破,她將腦袋埋在膝間,只露出一顆黑漆漆的後腦勺。

他微怔。原來她最在意的是弟子們將她與祝牧歌相比較。

容吟松開手,撫了撫她的發。

從一開始,他只送了最簡單樸素的門服,而她也從未提起過打扮一事,很多時候重綿不願給人添麻煩,有什麽需要從來不曾主動提及,都是他自己發現。

宗門裏的女修,不是每日都穿門服,常常換上鮮麗的衣衫,畫花鈿,戴發簪。

他關注她的修為進度,卻忘了一個姑娘最平常的需求。索性得知這些事後,他特地下山了一趟。

重綿像只鴕鳥一樣埋起腦袋,聽他輕輕道:“擡頭。”

雖然很不情願,但她依言擡起,一件質地柔軟、色彩鮮麗的錦繡華服放到了她的膝蓋上。

她呆呆捧著華服,聽他催促道:“快換上。”

說不出是什麽情緒,重綿腳底像踩在了棉花上,輕飄飄的,去屋內換衣服。

容吟從自己竹屋搬了一張凳子,放到她坐席的旁邊,手心把玩著一把精致小巧的木梳。

重綿換好衣服,走出來時便看見這一副畫面。

白衣男子微垂眼瞼,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木梳的精致花紋。

她腳步一頓,然後緩慢靠近。

他聽見腳步聲,擡起頭,黑曜石般清冷的眸子倒映著立在石階上的人。

重綿白白凈凈的臉龐微紅,穿戴輕便利落的水藍色齊腰襦裙,裙裾綴了幾朵白色杏花。

烏發柔軟,清麗脫俗,仿佛裙裾上的杏花般水靈靈,陽光染上她的衣角,如一滴露珠在晨光中閃爍。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試探般的踏出去,只要他皺一下眉,就會縮回烏龜殼子。

綠柳下,容吟笑得柔和:“快過來。”

等她端端正正坐下,身後微涼的手指輕輕挑開她的發繩,瀑布般的長發傾斜而下。

重綿身體僵硬,感受到他的手指,緩慢幫她梳發髻。

她的鼻尖一酸,忍不住問:“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只不過是中了毒解綁在一起的人。

他大可以解完毒,將她拋下。

他動作未停:“你現在才發現,是不是太遲了?”

重綿:“你以前不會握住我的手,更不會幫我梳頭。”

她都知道,他態度溫柔,卻一向疏離,保持恰當的分寸,從來不做一些過分親密的事。

她懷疑道:“你在可憐我?”

所以,先哄一哄她,等過去了,又變成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

容吟停頓了下:“這世界上值得我可憐的人,多如牛毛,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值得我這樣做。”

重綿:“是嗎?”

緊接著,他嘆道:“重綿,你要相信,任何人與你接觸久了,都會情不自禁對你好。”

倔強又堅強的人,偶爾會露出幾分脆弱,她就像被人悉心照顧的花朵,不小心丟失在路旁,卻仍舊頑強地努力地想盡一切辦法活下來,撿到的人怎麽能忍心隨意丟棄。

他望著她:“你值得別人對你好。”

重綿眼眶有點濕潤,低著頭,重復地說了句:“我值得?”

他加重了語氣:“你值得最好的。”

她漸漸擡起頭,望進他深海似的眸子。

她輕輕地道:“嗯。”

撫著頭頂的手力度變得更輕,就像世界上最珍重的對待。

剛平息的淚意蠢蠢欲動,她又有些想哭了。

容吟看到她微紅的眼角,想到那一天夜晚,她遲遲歸來,站在竹林口不動的畫面,可以想象得出她當時的脆弱和孤獨,她也是像現在這樣紅著眼睛,他的嗓音有些發啞:“那天想說什麽?”

重綿瞬間明白他說的是哪一天,抿起唇角,誠實地說:“想回家,想離開這裏。”

容吟定定看著她:“還有呢?”

重綿低著頭:“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會讓你為難,因為都是你的同門師兄弟……”

只聽他輕輕道:“不會。”

重綿怔住,擡起頭看他,容吟沒再多說什麽,幫她抹掉了眼角的淚。

“以後任何事,都要跟我說,別憋在心底。”

聽到這話,她的眼淚好像掉不完,擦了一遍又一遍,怎麽也擦不幹凈。

他無奈地笑了下。

她緊抿著唇,重重吸了下鼻子,向他展開了多日不見的笑容。

熠熠雪色,襯得她笑容明朗,那些心底的陰霾被掃得一幹二凈,她笑容越來越大,心底覺得無比輕松安寧,甚至因為他的鄭重其事,忽然間有了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