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打擊(第2/2頁)
那日,剛從地牢裏逃出,她的臉上確實蒙了一層灰土,又因未洗臉,看上去邋裏邋遢。
怪不得蒼玲然會說,她比不上祝牧歌。
曾受到打擊的陰影再度浮上水面,重綿抿唇,頭漸漸往下低。
當年也曾以優異的成績站在開學典禮進行演講,也曾滿懷自信,是老師和家長們心頭的驕傲。
她回想過往,試圖借此壓下這股奔湧而出的情緒,然而,控制不住。
在淩虛劍宗,她只是一個凡人,沒有高深的修為,也沒有熟識的朋友。
她想反駁,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因為沒有人會站再她的立場上,她和他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沒有人察覺,重綿重重吸了吸鼻子,紅了眼眶。
眾人仍在議論紛紛。
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重綿已經不想在聽下去,突然起身,椅子遽然發出刺耳的劃動聲。
不顧眾多弟子的奇怪目光,她擠出重重包圍。
食舍外空無一人。
她站著一動不動。
雪已經停了,午後的陽光拂在肌膚上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可重綿渾身發抖,渾身僵冷,心像墜到了深不見底的冰窖。
過了很久,她往前走,踩著虛浮的腳步,記不得走錯了多少次,才回到竹屋。
此時已入夜,接近竹林時,重綿遠望,一個模糊的身影立在前方,似乎正在等待。
是在等她吧。
重綿停下腳步,開始陷入自我懷疑,他為什麽要對她好?她真的值得他對她這麽好嗎?
夜晚風大,容吟衣袖輕擺,他側身時,重綿的身影映入眼底。
她立在前方,小小的一個身影,不肯走過來。
兩個人遙遙對望。
容吟率先走向她:“為何回來了,還站在此處吹冷風?”
重綿沒有回答。
容吟敏銳地發覺了她的異常。以往她總愛呆在竹屋,從不在夜晚出去,等他回來後,像個吱吱喳喳的麻雀,播報今日修煉的進度。
如今不僅晚歸,神情也比先前顯得更加沉寂。
星光暗淡的夜幕下,他看不到她微紅的眼眶。
他在藥屋忙了一整日,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也察覺到她心情不好,聲音仍舊不自主放輕放軟:“發生了什麽?”
重綿透過夜色,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突然想不顧一切,告訴他自己的委屈。
[他們都在議論我,說我比不上祝牧歌。
可我並不想和任何人比較。
好想回家。
我不喜歡這裏,好想回家。]
她張了張嘴,想把一切都說出來,所有的心思,不管導致什麽後果。
這股瘋狂的念頭剛出來,她最後還是咬牙克制,眸子一閉,將情緒盡數收緊,握緊了手指,拼命搖頭:“沒有。”
她邊搖頭,哭腔不慎溢出,微弱的,細小的哽咽聲。
到底還是不想說,她說不出口。
他的同門八卦他和祝牧歌的緋聞,而她像個小醜一樣被人嘲笑。
只要想到這些話可能被他聽到,她真想一頭鉆進地裏,一輩子再也不願出來。
容吟的臉掩在夜色下,看不清是什麽表情,他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肩膀,她渾身一顫,躲了過去。
手指停在半空,他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淡然鎮定,竟透露一絲慌張:“你怎麽了?”
她只是搖頭。
他不相信,抓住她往後逃的手:“告訴我。”
一向溫和輕柔的他,原來也有這般大的力氣,她怎麽都掙脫不掉。
她掙紮了一會兒,終於放棄往後逃,溫熱的溫度似有一股力量,讓她的心緒忽然平靜下來。
重綿用最大的演技去掩飾心底的艱澀,裝得和往常一樣。
“我修煉遇到了瓶頸,就去五蘊潭邊散了會心,但、但是,那裏的人因為我是凡人,不讓我進去,我心裏難受。”
她記得五蘊潭,只有淩虛劍宗的弟子才可進入,這時條理清晰,找了個借口說出來應付他。
容吟一陣沉默。
淩虛劍宗的夜晚太安靜了,所有動物銷聲匿跡,唯有輕風吹動竹林的沙沙聲。
黑雲遮蔽月亮,星光也跟著一起躲藏,她看不清容吟的表情,心中直打鼓,不知他有沒有懷疑。
容吟松開手,輕聲問:“真的?”
借著天黑,重綿正大光明迎上他的視線。
“真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