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溫暖

翌日天色微亮,就見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不是日月峰的藥屋,而是五蘊潭。

透過窗子,他翩然潔白的衣角消失在綠竹之外,她神情平靜,絲毫不擔心他發現她撒了謊,因為借口真實發生過,昨日早晨散步,途徑五蘊潭,確實被一個守衛趕了出來。

只是當時的她並未放在心上,反而更加激勵自己,努力修煉成為宗門弟子。

一次不足為道的小事,如今很好地成了一個掩飾。

他應該會信了。

重綿睡了一覺,已經從崩潰的心情中緩了過來,掛著一雙黑眼圈,打著哈欠洗漱吃飯。

那種強烈的負面情緒,在睡眠過後,好像變淡了一些。

與往常一樣,她先是練了一會劍,與劍為舞,沉浸酣暢淋漓的世界時,一道腳步聲鉆進耳底。

她耳朵一動,倏然回頭,黑漆漆的眸子帶了點警惕,正好和容吟撞上。

他又回來了。

重綿愣住,眼中的情緒慢慢消融,轉而化成一股訝異。

“你為何沒去藥屋?”

他平時雷打不動,除非關乎緊要事,才會撂下一堆繁冗的事。

那個總是早出晚歸的人站在不遠處,溫和的笑意停留在唇角,他的袖口似被水珠洇濕,染上深深淺淺的痕跡。

重綿注視那片水痕,他的的確確是去了五蘊潭。

容吟上前一步道:“你為修煉煩擾,我來幫你解除困囿。”

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半天未說話。

察覺到她的沉寂,他抿了下唇角,柔聲道:“依你的進步速度,入門之事不足為慮,你不用難過焦慮,我會幫你進一步提升。”

她站著不動。

眼睛裏像揉進了沙,酸楚的感受從眼底蔓延,她吸了吸鼻子,半晌,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好啊,開始吧。”

兩人交流起最近的瓶頸。

她說:“我努力很久也沒感受到天地間的靈氣。”

聞言,他似有準備,從芥子袋拿出一顆嵌著鈴鐺的紅色手鏈,道:“這是六星鈴,可以凝聚周邊稀薄的靈氣,在不知不覺中助你吸收進體內。”

重綿:“我感受不到,吸收了有用嗎?”

“你還未築基未形成靈府,靈氣並沒有儲存的空間。但是可以助你感悟,戴上此鈴後,周身靈氣濃郁,不用幾日,你自然而然能感受到靈氣。”

重綿:“這麽厲害,很貴吧?”

“還行。”容吟說的含糊,指尖纏繞著手鏈,朝她伸出了手。

除送六角鈴外,他又折了一根柳枝,與初次的模式不同,這次他要與她比劍。

她雖記性好,修煉天賦極佳,又勤奮努力,稍稍一指導,便記住了所有的動作,但閉門造車,也有上限,相互比試,更能突破自身,學習他人的優點。

容吟欺身而上,重綿全力以赴,見招拆招。

昔日脆而不堅的柳枝在他手中,成了一柄鋒芒利器,她應對得很艱難,氣喘籲籲,鼻尖沁出一滴水珠。

霜葉劍大抵不甘敗在一根脆弱樹枝下,清越的劍光閃爍,裹挾劍氣直逼過來,重綿甚至覺得手中的劍有了自己意識般,脫出了控制。

容吟步法輕靈幽微,躲避了關鍵一擊。

柳枝對上長劍,他手腕翻轉,瞬息之間出手,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

哐當——

霜葉劍受擊從手中脫落,砸到地上發出聲響。

重綿袖口晃了晃,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她瞥見那抹痕跡,待劍落地的一瞬,右手迅速藏到了身後。

容吟替她撿起劍。

她左手接過:“我累了,休息一會兒好嗎?”

容吟訓練嚴謹,但又很好說話,他的眸子掠過她刻意掩住的胳膊,微微頷首道:“可以。”

重綿回到屋子,翻箱倒櫃找出兩根麻繩,將衣袖綁得死緊。

手腕上有一道疤痕,是小時候學騎自行車磕到留下的。

因為她那時不懂,又怕家長責罵,抱著僥幸的心理隱瞞下來,導致傷口沒處理妥當增生了。

即便過了十幾年,顏色依然呈現暗紅的顏色。

對練時,不可避免露出手腕。

以前她覺得不難看,這算是她人生的一次經歷,可現在,她不可避免想起別人的話。

那些話像一根刺紮在心底,她知道自己受到了影響,也知道自己不該受別人影響,那人的話沒有多余價值,只是一種的惡意的宣泄。

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回去後,只見容吟仍在原處,他從頭到尾沒動過一步,等她走近,才稍稍轉了轉身。

重綿:“可以繼續了。”

話剛說完,他的眸子微垂,直直望向她遮掩住的腕身。

她心一跳,忽然又想把手藏起來,可衣服已經遮掩住了,這樣做過於掩耳盜鈴。

她很鎮定地回望過去,這時,他已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