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觀文殿(第2/3頁)

雖然說“觀文殿在翰林院”,但實際上“翰林院”這個概念,其實有些模糊。

神都之內,真正就叫“翰林院”的地方,其實很小,也就是一座內外幾進的大宅而已。裏面平時更沒多少人,除了輪值的翰林學士,就只有幾個看門的老人。

絕大多數的翰林學士們,平常都在神都乃至京畿的各處皇家館閣殿堂輪流駐守,他們一方面在繼續學習,充實自己,一方面也隨時等待皇帝或者大臣們需要詢問資料。

比方說觀文殿,它其實位於皇宮東側青龍門外,是一座很大的藏書樓。殿內收藏著大量的古籍,雖然不像太史館那樣號稱“從古至今、無所不包”,但對於普通官員來說,想要查閱資料,這裏就已經是他們可能接觸到的最大規模藏書樓。

潘龍來到觀文殿,將公函出示給看守這座藏書樓的將軍。那將軍雖然態度客氣,但做事卻極為謹慎,先是仔細閱讀了一番,然後用一塊金牌和官印相對,確認雙方法印相符,最後還派人進去詢問輪值學士,是否有這份公函送達。

只等了片刻,一個身材中等,面白而微胖的中年人就走了出來。

說來也巧,潘龍恰恰認得這人。

他不是別人,正是有著“小狀元、老學士”之稱的南海才子張國忠。

張國忠看到潘龍,倒也並沒吃驚——畢竟公函裏面已經提過,是由他來讀書——只是笑了一笑,說:“雖然我認得閣下,但規矩還是要做,敬請見諒。”

說著,他拿出一塊玉佩,朝著頭頂藏書樓的匾額一指,便看到匾額裏面落下一道光芒,罩住了潘龍。

“翰林院觀文殿今收公函,茲有北地俊傑潘龍,熱心求學,欲在觀文殿借閱圖書。只在殿中閱讀,不外借、亦不抄錄。此事經禦史台審核,確實無誤。”他將公函的內容復述了一遍,然後問,“請問,你可是公函裏面所說之人?”

潘龍點頭:“正是。”

“你想要進觀文殿,可是為了讀書而來?”

“正是。”

“你可願意保證小心閱讀,盡量不要損毀圖書,更無偷竊搶奪之事?”

如果說前兩個問題,潘龍還覺得無所謂,那這第三個問題,可真是讓他有點感覺被冒犯了。

於是他連聲音都大了幾分:“當然!”

所有人都聽出了他話語裏面的不滿之意,那將軍笑了,張國忠也笑了。

“我就說這規矩真的要改。”那將軍說,“當年文相說‘天大地下道理最大’,又說‘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就是知識’……知識固然值得尊敬,可這一張嘴就懷疑別人要偷書,著實太得罪人!”

張國忠苦笑:“這翰林院的控制法陣都是當年文相打造。且不說修改起來有多困難,就算能夠修改,大家也舍不得修改……這也是文物啊!”

潘龍這才明白,原來這提問,卻是當年文超留下的規矩。

他只能搖頭嘆氣,無話可說。

難道還跟死人計較不成?

完成了這個驗證流程,張國忠就領著潘龍進了觀文殿。只見底層的閱讀室內,五六個官員正在小心翼翼地翻看古籍,不時點頭或者皺眉。

每個人的身邊,都有一個一看就知道武功不弱的年輕人陪著。或男或女,全都神情嚴肅認真。

除此之外,還有十余位青年男女坐在門口的一間小廳裏面,閉目養神、耐心等待。

張國忠敲了敲小廳門口的鐵板,便有一個青年走出來,行了個禮,一言不發。

“潘老弟,這位便是你的陪侍。你想要找什麽書,盡管請他幫忙尋找便是。”張國忠說,“他們話很少,態度可能也不大客氣,請你不要介意。”

潘龍自然不會介意這個,他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們什麽書都能找到嗎?”

“不一定。”張國忠說,“大多數的書,他們都能找到。但如果你要找的東西比較偏門,或者能夠給出的線索比較少,那他們就無能為力了——畢竟你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不是學文的,是練武的。”

“那如果我要找的書,他們恰恰找不到呢?”潘龍問。

“到時候就該我出馬了。”張國忠笑道,“不是張某吹牛,太史館我不敢說,但這觀文殿裏面的四十九萬七千五百九十二卷古籍,張某全都記得,甚至於……你若是給我足夠的時間,我能把這些書都能默寫出來!”

說到這裏,他不禁露出了幾分傲然之色。

潘龍也大為佩服。

昔言有雲“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一個人能夠把接近五十萬卷的古籍全都背上,別的不說,這份學識實在是讓人不能不佩服。

但他隨即想起來,自己前世曾聽說過,世界上有一種人,能夠將畢生一切所見所聞都牢牢記住,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遺忘,但這其實並不是好事,相反是一種精神疾病,得這種病的人,會頻繁地被那些無用的記憶困擾,以至於難以處理需要持續注意力的或者是比較精密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