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我有三個理由

寢殿內,蘇彥與阿勒坦面對面坐在長毛彩氈地毯的中央,旁邊的矮幾上放著兩大杯新煮的奶茶與一碟牛軋糖。

“那個什麽鶴先生是個大騙子。”蘇彥很肯定地說道。

“為什麽?”阿勒坦問。

“三個理由。”蘇彥立誓般舉起三個指頭,說完一個,彎曲一個,“第一,他口中的弈者想要推翻大銘朝廷,由此看來對方必有奪鼎之心,卻毫不心疼地主動割讓出幽雲十六州,這說不通。因為那是中原的咽喉,兵家必爭之地,除非暗弱到了極點,沒有一個中原帝王會放棄它,像弈者這種野心勃勃的陰謀家,更不可能。由此推斷出,這個不可能兌現的承諾完全是誘餌,就像老農掛在驢頭前面、誘使它奔跑的胡蘿蔔。”

阿勒坦挑起一側弓眉,不悅地看他:“你說我是驢?”

“……重點抓錯了好嗎我的聖汗殿下!”蘇彥瞪著阿勒坦的臉,忽然發現新大陸,“哎,你那邊眉毛斷了一道口子,以前被箭矢劃傷的?怎麽我之前都沒注意到。”

“你之前都沒有仔細看過我的臉嗎。”阿勒坦向前傾身低頭,把眉毛湊過去給他看。蘇彥好奇地摸了一下斷眉:“嚯,不僅頭發,連眉毛與睫毛都是根根雪白,這是天生的麽?”

阿勒坦搖搖頭:“以前是黑的。薩滿老巫說是身中奇毒導致,族人們說我去銘國販馬之前還沒變樣,說明是在銘國被人下了毒。我隱約記得,是兩個銘國官員幹的。另外,不僅我的頭發與眉睫,還有恥毛也是白的,你要不要看?”

蘇彥聽到是銘國官員下毒害他,心裏不知怎的就生出了愧意,好似自己同胞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又聽到最後那句,老臉一紅,拍著地毯道:“好好說話!不要耍流氓,也別跑題!”

是你問我的。阿勒坦回了他一個坦蕩蕩的表情。

蘇彥深吸口氣,彎曲食指,“第二,你注意到殿角那個穿血紅長袍、戴青銅面具的人了麽?”

阿勒坦頷首。

“有多注意?”

“他身手很不錯,性情比較陰鷙,與鶴先生關系冷淡,對這次的會面也沒什麽興趣。”

蘇彥點頭:“聖汗所言與我不謀而合,不過我還注意到一點,聖汗說到‘魔鬼的藥丸’時,他握了一下拳頭又很快松開,而鶴先生說‘弈者自身也在服用藥丸’時,他向墻邊微微撇了一下臉。”

如此細微的動作,阿勒坦當時的確沒有察覺。“這兩個動作意味著什麽?”他問。

“意味著……”蘇彥拿起奶茶杯子慢慢啜飲,用以掩飾此刻莫名生出的一縷煩躁不安,“他知道藥丸的效力並身受其害,所以那一下有了應激反應。我記得聖汗說過黑朵給你父汗下藥把他變成了一具傀儡,那麽這個紅袍人,會不會也是弈者的一具傀儡?而第二個撇臉的動作,代表著不認同、不屑與嘲諷。也就是說,鶴先生撒了謊,弈者未必在服用藥丸,或者服用後未必會出現應有的症狀。”

阿勒坦邊聽邊思索,末了點頭道:“烏尼格,你說得有道理。”

“由此看來,弈者對藥丸的藥性十分了解,並非如鶴先生所說,是被黑朵忽悠了。那麽反過來推測,黑朵對你父汗、對你所做的一切,以及挑起銘國與北漠爭鬥的手段,這一切都很有可能是弈者為他規劃的。就算不是弈者親手規劃,他也絕對知情並支持。”

蘇彥放下奶茶杯子,繼續說道,“好,現在我們再回過頭,看看聖汗方才說的,在銘國被兩名官員下毒的那件事。聖汗好好回憶一下,那是什麽地方?黑朵也在那裏麽?”

阿勒坦極力回憶,有了蘇彥的提示引導,腦海中那層朦朧的霧氣似乎開始漸漸散去。

“離兩國邊境不遠……是銘國的靈州,清水營,我去販馬買茶。黑朵……也在,他是護送我歷練之行的薩滿!”

蘇彥“啪”一聲撫掌:“你看,真相開始浮出水面了——當時你與大銘是交易關系,大銘的官員沒有理由毒殺你,頂多就是搞點強買強賣啥的。那麽所謂的行刺中毒,會不會是黑朵在暗中操縱?目的是為了挑起大銘與北漠的紛爭,達成弈者的要求。”

“所以,究竟誰是你與你父汗,還有整個北漠的敵人,現在是不是很清晰了?”

蘇彥彎曲了第二根指頭,是無名指。如今只剩一根手指,筆直地劍指蒼穹。

阿勒坦盯著蘇彥豎起在他面前的中指,神情微妙:“你知道我們北漠人通常把這根指頭,與身體的哪個部位聯系起來?”

蘇彥轉了轉手指:“我只知道,這代表了我強烈的鄙夷與不屑——在看到那個裝逼犯的第一眼,我他媽就想朝他豎中指!

“所以第三個理由,我討厭那個鶴先生——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