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暴風雪落地前(第2/3頁)

“皇兄被這份責任捆綁在禦座上許多年,如今算是解脫了,輪到他的兒子繼續來挑重擔。

“而我,我挑不了、也不想挑。但至少我可以斬去一切來犯之敵,好叫朱賀霖那個生瓜蛋子把這副重擔挑得更穩當些。”

蘇晏心緒萬千地“噯”了一聲:“王爺比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真的變了許多。”

“哦?變得如何?”

“……不好說。”

“是否更得清河的歡心?”

蘇晏瞪了他一眼:“這張厚臉皮倒是一點沒變,始終還是那麽沒臉沒皮。”

豫王笑道:“究竟是厚臉皮,還是沒臉皮?清河何不親手摸摸看?”他伸手去拉蘇晏的手,蘇晏猶豫一下,余光瞥了身後的荊紅追一眼,躲開了。

荊紅追雙臂抱劍,是個眼觀鼻鼻觀心的出世高手模樣,暗地裏把銀牙咬斷:大人心生動搖,這死纏爛打的一房,怕是日後也甩不脫了!

-

這場發生在大銘邊境臥兔嶺與西鹽河附近的戰役,被後世稱作“臥西大捷”,成為了大銘在軍事力量上足以抗衡北漠的分水嶺事件。“它給日漸疲軟的大銘邊防注入了一劑強心針,同時也是一位中途折翼,後又重回巔峰的絕世名將輝煌戰績的開始。”後世一名銘史學家如此說道。

而此時此刻的大銘,朝野內外正因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捷而感到震驚與狂喜。

——那個被獻至京城的敵酋首級,是瓦剌大將,先汗虎闊力的堂兄之子,楚琥台吉。從親緣關系上說,是聖汗阿勒坦的從祖兄弟。

雖說這堂了又堂的親戚有點遠,但畢竟也是瓦剌的大貴族,同時也是領軍大將。

如此大戰績,十年都未有過了!有朝臣欣喜。

當然,那位不正是被圈了十年麽?要是早放出來——另一名朝臣失口說道,意識到不妥,當即閉了嘴。

有人替他打圓場:蘇閣老推行的馬政功不可沒。若非他當年革弊鼎新,重建草場,恢復官牧,又何來今日幾十萬匹戰馬投入邊陲,打造出一支支馳騁疆場的精騎隊伍。

可不是?蘇閣老所施之政利在百姓,功在千秋,先帝當初一力支持他的新政,可真是明君配賢臣啊!群臣感慨。

總之,一個是今上敬愛的先考,一個是今上信愛的重臣——狠狠誇就對了。

禦座上的皇帝聽了,既欣慰,又感傷,還有些戚戚然——覺得失聯幾個月的父親尚未尋到蹤跡,好容易找回來的心上人又離他遠去,實是純情少年人難以承受的挫折。

於是他寫信問蘇愛卿:我那混賬四叔是不是不打算造反?他不反,你就早點回來幫我,我看其他幾個更加混賬的叔叔要反。

蘇愛卿很沒有良心地回信道:

不好說。我再觀察觀察。豫王把人家的大將和軍隊一鍋端了,阿勒坦八成要興兵報復的。誰知道壓力之下,你四叔會不會塌架子呢?我還是得多待一兩個月。

至於你其他幾個叔叔,頭腦不夠清醒,手裏也沒啥兵,再怎麽蹦跶也蹦不出大水花。對付王氏亂軍,你不是還有於徹之、戚敬塘這倆王牌?用起來唄。

總之,外患如今急於內憂。乖學生,老師身在邊遠,心實念你,你在京城再撐一撐啊,就當歷練,老師我該回來的時候就回來了。

皇帝氣得摔奏本:跟他談感情,他打君臣牌;跟他談義務,他又開始扯師生情……都怪父皇當初非要給弄出這麽個師生名分逼他避嫌,這下好了,他想拿來擋駕的時候就拿,不想拿的時候就忘個精光,簡直比丹書鐵券還好用!

-

且不提大銘皇帝這邊如何惱火,北漠瓦剌部也陷入了一場憤怒的風暴。

外面天寒地凍,宏闊的王帳內燃燒著兩排大炭火盆,阿勒坦坐在禦案後方的彩色氈毯上,聽著帳下十幾名大貴族與將領對敵國的謾罵咆哮。

楚琥台吉的無頭屍首被擡至帳中,他的幾個兄弟正撫屍慟哭,邊哭邊問:“聖汗,為何還不舉兵討伐銘國,給楚琥報仇?”

阿勒坦的卷發又長了些,斜坐在毯子上時,白發像流雲一樣堆在肩頭,身軀便像雲繞著的山巒。垂著的濃白睫毛遮住了流金的眼瞳,他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只是在走神發呆。

楚琥的兄弟們哭了一陣子,沒有得到汗王的回應,又無趣又惱怒,看著馬上要大發作。

曾經的小少年斡丹如今快十八歲了,成了汗王的侍衛長。他湊過去提醒阿勒坦:“楚琥台吉的屍體要料理,不能老是擱在你的王帳裏。”

阿勒坦便說道:“我會用黃金與寶石為楚琥打造個新的腦袋,一同下葬。葬禮以天生勇士的規格舉行。楚琥的大兒子將繼承他的台吉之位。另外,對銘國的征伐早就在我的計劃中,無需你們催逼,我也會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