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世人誤我良多(第2/2頁)

“這便是百姓口中所言的,免死金牌。”鶴先生的聲音輕柔,燈光籠罩下的白絲衣仿佛暈著聖潔的微光,將那張年輕清俊的臉也襯得有如天人。

可他說出的話,卻充斥著陳年的血腥味:“金口玉言,太祖皇帝不好收回,便臨時想了個法子——大軍圍剿抓住聞香後,下令先割他九刀,每一刀都不在要害處,算做各抵一次死。最後第十刀,方才割斷他的咽喉,結束了這與碟刑無異的恩典。”

阮紅蕉泛起一身寒栗,澀聲問:“你是……”

“噓。”鶴先生將手指抵在她嘴唇前,“我保存了這塊鐵券許多年,不想讓它被朝廷發現,因為一旦發現,它就會被銷毀,內中國仇家恨、恩怨糾葛也就再也無人知曉了。”

蛇吻近在鼻端,阮紅蕉幾乎透不過氣,但仍頑強開口:“你和真空教是什麽關系?”

“我是前任教主的關門弟子,”鶴先生慢慢說道,“唯一的一個。”

阮紅蕉不知真空教與朝廷有何糾葛,只聽說太祖皇帝在建國初年就取締了此教,於是她又問:“你是現任教主?真空教禍國殃民,是為了報復朝廷?”

鶴先生笑了:“世人誤我良多,看來你也不例外……不過無妨,等你體會到生死無常的真理,自然就通透了。”

生死無常,如何體會……死了,就通透了?阮紅蕉駭然搖頭。

鶴先生將鐵券放回匣子,將手探入她的衣襟。

阮紅蕉的雙眼於絕望中放出厲光,轉身摟住鶴先生的脖子,媚聲道:“奴家不願通透,寧可渾渾噩噩,及時行樂——”

“空色不異,色即是空,諸法實相,其性本空。”鶴先生以一種諄諄教導的口吻說道,同時,從阮紅蕉胸口勾出一個貼身佩帶的香囊。

他扯斷系帶,從香囊中掏出一卷小紙條,展開掃視後,輕笑:“人皆以娼.妓為低賤,可以錢帛輕易貨之。蘇清河卻比尋常人高明得多,他貨的不是錢,而是情。如此一來,才能使你死心塌地,願為他上刀山下火海……他可真是個妙人啊!我越發想同他多下幾局棋了。”

蘇大人不是你說的那樣,不要以己度人!阮紅蕉很想大聲駁斥,但又忽然生出一股不屑。她知道今日自己不能善了,驚懼的心反倒平靜下來,從鶴先生手中取走紙條,重又裝回香囊內,緊緊攥在手心。

“你動手罷。”她冷冷道。

鶴先生用欣賞的眼神看她,頷首道:“我會為你誦經超度,讓你早日回歸真空家鄉。”

他動了動手指。赤冠銀環蛇昂起脖子,張口支出了蛇牙。

屋頂驟然破裂,瓦片紛落之間,兩道寒光從天而降,一道直取鶴先生,一道射向阮紅蕉面前的毒蛇。

阮紅蕉驚惶地向後倒去,那寒光擦著她的門面而過,削斷了赤冠銀環蛇的頭頸。

蛇斷頭而不死。蛇身蜷曲著掉落,蛇頭依然憑著慣性朝前撲去,尖牙狠狠紮進了阮紅蕉的臉側。

阮紅蕉尖叫起來,攥住蛇頭往外猛拽,皮肉卻被蛇牙勾住,瞬間脫出不得。那道寒光緊隨其後卷來,削去了那層皮肉,連同蛇頭一齊被甩飛出去。

頓時血流如注,阮紅蕉捂著缺了塊皮肉的左下顎,死死咬住牙根,不再發出痛呼。

她疼得頭皮炸裂,淚水填滿了雙眼,只見兩個人影在屋內翻飛,寒光與鶴先生的白衣攪作一團。

眼前光與影的輪廓越發模糊,她忽然想到什麽,染血的手在桌角摸索,好容易摸到了那個匣子,緊緊抱在懷中。漆黑最終吞沒了一切,她再難支撐,暈厥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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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寂靜的街巷被一陣陣密而急的馬蹄聲踩碎。

蘇晏率一隊緹騎,攜著雷雨撞進了義善局的院門,高聲喝道:“我乃東宮侍讀蘇晏,求見太子殿下!”

東宮的侍衛們原在廊下避雨,被這突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正手持兵器圍攻過來,聞聲頓時愣住。為首那人認得蘇晏,抹著滿臉的水在雨簾中仔細辨識,叫道:“的確是蘇大人!大人為何雨夜率隊而來,如此著急要見小爺?”

蘇晏翻身下馬,雨水沿著鬥篷風帽的帽檐滾落。他大步上前:“魏統領,我有急事要見小爺,煩請通報。”

魏統領道:“無需通報。小爺早就吩咐了,若是蘇大人求見,隨時隨地可以領進來。”

“小爺眼下何在?”

“在後院的庫房,查閱賑糧調包案的相關文書。”

“快,帶我去!”蘇晏邊催促,邊快步沖上了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