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殿前六層台階(第2/3頁)

皇爺終於願意宣太醫了,藍喜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又聽皇帝改口道:“算了,朕有些犯困,等睡醒再說。”

皇帝慢慢步入內殿,內侍們上前用熱毛巾給他擦手臉,為他寬衣解帶。

“午膳……”藍喜猶豫道。

“先不用。”皇帝往床榻上一躺,閉目不再言語。

藍喜上前給他掖好被角,沒有退下,而是在床帷外候了許久,直到聽見皇帝的呼吸變得沉而悠長,方才躡手躡腳地離開內殿。

皇帝這一覺睡了兩個多時辰,申時才醒。

侍立的宮人聽聞床帷內有了動靜,輕聲叩問:“皇爺可是要起身?”

帷幄掀開,皇帝眯眼望向殿門處射進的天光,看見無數細小的飛塵如遊絲般在光線中浮動。

宮人似乎從皇帝臉上看到如釋重負的神色,一愣神後,又不見了。

皇帝的神色恬淡沉靜一如往常,吩咐道:“洗沐,傳膳。”

宮人想起藍公公交代的話,又問了句:“那汪院使那邊,皇爺還傳召麽?”

“……不必了。”皇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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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

沈柒被受了驚嚇的一眾仆役擡進主房,婢女們打水的打水、脫衣的脫衣,在房間內穿梭忙碌。

荊紅追抱著劍,倚靠在窗邊冷眼旁觀。

之前蘇晏下車沒多久,就有錦衣衛偷偷來報:

“蘇大人上了街角處的一輛馬車,看規格制式,是宮裏的馬車。”

“來傳口諭的公公說馬車上有水和衣物,可以清洗更換,但蘇大人進了車廂後,就沒出來過。”

“馬車附近有高手暗中守護,卑職們無法近前看個究竟。”

每隔一段時間,情報就更新一次:

“半個多時辰了,蘇大人還是沒有現身。”

“馬車動了,朝蘇府方向行駛。”

“馬車停在蘇府門口,蘇大人獨自下了車。開門後,他還回頭朝車廂內打了個招呼。但車內那人沒有露面,卑職們不知其身份。”

“馬車離開黃華坊,從東華門直入皇宮,停在禁門前。車內之人……是皇爺!”

蘇晏回府後,錦衣衛探子尾隨馬車直至禁門,終於知道了車內人的身份,沒人敢再跟下去,最後一條消息就只到這裏。

沈柒面無表情地打發探子離開,雙拳在大腿上越握越緊。片刻後他開了口,聲音尖銳得可怕:“半個多時辰!一年四季的衣物都夠換個幾輪了。”

自沈柒在元宵夜當著荊紅追的面,點明皇帝對蘇晏的心思後,荊紅追表面上嘲諷“他是皇帝,你莫不是還想上前明搶”,實際把這事兒加上更重的綁石,沉甸甸地壓在心裏。

此刻聽沈柒話中有話,荊紅追也像一大叢荊棘,莖上那些尖的、硬的、乖剌的刺,全都向外怒張,把懸在棘叢中的一顆心紮得滿是洞眼,血流不止。

平心而論,他不願蘇大人再與任何人有瓜葛,尤其是仗勢逼人的上位者。

但他更擔心的,是皇帝若真與大人有了親密接觸,會不會發現自己昨夜留下的痕跡,從而遷怒、責罰大人?

好在馬車去了蘇府後,大人平平安安地下車、進屋,聽探子說,神情未見異常。這讓荊紅追與沈柒難得在共同的方面都松了口氣。

擔憂過後,更是難言的不甘與憤怒——

從他們身邊叫走蘇晏,只需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

無論想做什麽,沒人敢說半個不字。若是強硬出手,恐怕就連蘇晏自己也未必敢堅決反抗,很大可能性就這麽從了、認了。

回過頭收拾起他們來易如反掌,同樣只需一句話、一個眼神,他們就如刀俎下的魚肉,粉身碎骨。

——這就是天子的無上權力。

荊紅追並不畏懼這滔天的權力,卻擔心它或將對蘇晏造成的傷害。可除非他將蘇大人帶走,從此浪跡天涯,或隱姓埋名,否則就擺脫不了“莫非王臣”的緊箍咒。

此時此刻,他從沈柒的眼中讀出了與自己出奇一致的心念,故而前所未有地同仇敵愾起來。

“拼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可要是站都站不穩,拿什麽拼?”荊紅追冷硬地說,“你還是先把傷養好,再圖後事罷!”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沈柒說。

兩人一路相對無言,回到沈府。

沈柒被擡下車,荊紅追不遠不近地跟著,也進了沈府。

沈柒嘲道:“我邀請你了?”

荊紅追答:“大人的命令必須執行,你邀不邀請關我什麽事。”

兩人再度無話可說,雙雙進了主房。

於是出現了上面這副,一個眾星捧月,一個冷眼旁觀的局面。

被派去請大夫的沈府管事急匆匆趕回來,稟道:“應虛先生說手上有病人,抽不開身,派了徒弟過來給大人復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