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不要和你睡(第4/5頁)

蘇晏含怒道:“有什麽好‘幸虧’的!如果在戰場上成了死敵,你一胡嚕把我腦袋掃下來就是了,我又打不過你!”

豫王神情認真:“我怕面對你時會心軟下不了手,被你輕易反殺。然後我完了,邊關完了,大銘也完了。”

蘇晏覺得這種一本正經比吊兒郎當還讓人頭疼,把酒壇往他懷裏一塞:“你真喝醉啦!說的什麽亂七八糟……龍門在哪裏,看完我就回家睡覺了。”

“就在你手掌下。”豫王說。

蘇晏轉頭看——原來是五裏驛的那塊花崗巖大石碑。夜色幽深,碑面“京畿重地”四個大字看不分明,但崩裂的邊角卻十分明顯,自己正扶在那處缺角邊緣。

他喃喃道:“還沒補好啊,驛丞真懶。”

豫王道:“不是懶,而是不敢補。”

“回京路過此處時,阿追說過,這是用軟鞭子抽的,一鞭下去開碑斷石,卻只削掉了邊角,可見此人內力雄渾,又心懷顧忌。”蘇晏輕撫嶙峋的斷面。

豫王沉默片刻,說:“我抽的。”

“嗯?唔……”蘇晏頓時明白了籠門的意思,“這塊碑,是給你劃的邊界線?”

豫王頷首,背靠石碑坐在微微泛綠的草地上,曲起雙腿,把酒壇擱在腿間,“十年前,皇兄豎了這塊碑,我被迫立誓,終生不踏出此碑之外。

“至今十年了啊,回首恍如癡夢,夢中有紙醉金迷,有煙花風月,仿佛可以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完一生。卻有天陡然發現,鏡中的臉不是自己,而是一張眉目可憎的面具,越是想撕下它,就越感到脫皮裂肉的疼痛……清河,這疼痛是你帶給我的。”

蘇晏安靜地聽,聽到最後一句,不假思索道:“這個鍋我不背!”

豫王側頭斜睨,自下而上地看他,“這個鍋還就得你背,否則我今夜何必出來吹冷風,找個風流小書生抱著睡覺不好麽?”

蘇晏剛平復的怒意又升起來:“關我屁事!你愛睡哪個睡哪個,只要不是睡我,我還管你?”

豫王笑:“其實睡了你之後,我還睡過其他人,可是怎麽都不得勁。想想不甘心,又試了一個,結果更糟,明明是個美男子,剛脫了衣服,就覺得他皮膚沒你白,腰沒你細,腿沒你直,屁股沒你翹,抱起來手感也不行,最後什麽興致都沒了,只好讓人穿衣服回去。打那以後,我就真的為你守身如玉了。”

蘇晏恨他不要逼臉到了極致,什麽騷話鬼話都說得出口,氣得拿腳直踹:“誰他媽想聽你的床事!自己愛睡不睡,拿我做什麽筏子,還要我向你謝罪不成!”

豫王挨了踢也不惱,一臉誠懇:“你不是嫌我裝腔作勢、話裏有話?這會兒我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你不信?”

不是真話假話的問題,而是根本不該說出口的話!蘇晏最後一下狠狠踢在了酒壇上,嗷一聲就抱著腳蹲下來,痛淚不由自主地湧出眼眶。

豫王把他拉著坐在自己身邊,脫靴摸了摸他的腳趾,說:“骨頭沒事,痛過這會兒就好了。下次踢人踢準一點,別反把自己折進去了。”

蘇晏懷疑他借機揶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大半夜拉我出來,是想直接把我氣死,然後就地挖坑埋了是吧?!”

豫王伸長胳膊,搭住他的肩膀往自己這邊一攬,是個十分肝膽相照的姿勢,“怎麽可能。哪天我要是被逼急了,憋瘋了,做出什麽自尋死路的蠢事,還得勞煩你事後幫我說說情,讓皇兄別給我埋皇陵裏,我不想死後還要被他圈著。送我的骨灰去大同吧,往長城底下一埋,就算變成孤魂野鬼,也會繼續披甲執銳守國門。”

仿佛兜頭一盆水,澆熄了滿腔怒火,蘇晏從這番話中聽出了深深的厭倦與玉碎的決心,不禁皺眉道:“何至於此!就算你真的對京城深惡痛絕,將來未必沒有離開的機會,主要是要讓皇爺信任你。”

“不是對京城,而是對這種永遠被防備、被圈養的生活深惡痛絕。至於皇兄的信任……”豫王輕笑一聲,“或許真有那麽一天吧,十年後,二十年後,當我白發叢生、髀肉漸長,拿不動槊也騎不了馬的時候,或許就能回到封地了。”

因為坐著也比蘇晏高,他向側下方歪過頭,用一種不太舒服的姿勢,把頭靠在蘇晏的肩膀上,不勝酒力般閉上雙眼,呢喃道:“笛聲消失,人舒服多了,但夢卻一直在做。

“昨夜我夢見初見韓奔的情景了。還有他頭一回隨我上戰場,就差點與我一同折在烏蘭山腳下,再也回不來。”

“烏蘭山……”蘇晏覺得這個地名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對,烏蘭山。”豫王平靜而簡潔地說起,自己當年率領過的黑雲突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