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他在生朕的氣(第2/3頁)

皇帝哂笑:“不是一句話麽?如何說了四句。”

藍喜低頭告罪:“奴婢多嘴……”

“朕愛聽,繼續說。”

“是!奴婢覺著吧,這酒裏泡酥了的螃蟹既已上屜,其實就差一灶火。給他蓋上籠蓋,大火猛一蒸,不就熟了麽?一旦蒸熟,可不是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皇帝指間把玩著杯蓋,稍作沉吟,說道:“怕是大火一起,熱得太快,螃蟹要死命掙紮,連鉗子、腳爪都不惜掙斷,慘烈得很。再說,他蘇清河不是螃蟹,朕也不是吃蟹的人。”

藍喜勸道:“奴婢也知皇爺雅貴,不屑強取,就要一個心甘情願。但這種事吧,也得看人。有的人,百般不開竅,就得哄著按著把竅開了,他嘗過甜頭,誒,自然就情願了。要是不拿出點強硬來,他一輩子不開這個竅,連個中滋味都不知,談何情不情願?”

杯蓋邊沿輕磕在桌面,發出輕微而清脆的一聲“鏗”。

皇帝手指壓在滑脫的杯蓋上,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隨即端起茶盞啜飲。

藍喜察言觀色十多年,知道聖心這是動了,休管它動如漣漪還是激浪,總歸起了雲情雨意。這股心火一旦被點起來,想徹底澆熄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這幾個月後宮形同虛設,雖說因為國事繁忙,且皇帝於床笫之事上原本就不甚熱衷,能力雄雄、興趣平平,但到底從沒曠過這麽久。好容易年底蘇晏回京,又礙於諸多顧慮,試探來試探去,只不肯強勢出手。

藍喜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甚至想故技重施,勸酒進香,然後把殿門一鎖得了。

眼下終於勸動了聖心,皇帝久旱苦思一朝遂願,可不得記他的功勞?再說蘇晏,這小子之前不識擡舉,如今還不是得乖乖爬上龍床。等事成了,自己先臊他幾句出出氣,再多賣點好,讓便宜世侄成為自己在朝中的黨援,簡直兩全其美。

藍公公把將得的利益都盤算清楚,覺得自己在此事上再多賣力也是值得的。

忽然聽皇帝淡淡問道:“鰲山燈會準備得如何了?”

藍喜忙收斂心神,答:“都準備都妥當了。再幾日便是元宵佳節,皇爺今年是否照例駕幸午門,與民同樂?”

皇帝頷首:“照例。”又下諭:“叫四品以上的京官都來參觀燈會,無急要之事不得請假。”

藍喜想到大理寺少卿正正好是四品,心花怒放,應道:“奴婢一定把旨意傳達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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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步行出了內宮禁門景運門,正捶著走酸的雙腿,看有沒有剛好出宮的官員或采辦馬車,可以捎帶他一程。

驀然見從外朝駛來一輛華麗的馬車,朱紅漆的寶蓋與天輪,車廂外表裝釘抹金銅龍頭、龍尾與钑花葉片,顯然親王儀駕的規格。

這京城中的親王只一位,是蘇晏最最不想見的那位。他當即轉身貼著墻根開溜,連順風車也不等了。

朱漆馬車卻停了下來,內中人撩開窗簾,清喝一聲:“蘇晏!”

蘇晏裝作沒聽見,加快了腳步。

轉過墻角,離開馬車內那人的視線後,他才心弦一松,停下喘口氣,舉袖印了印額角微微滲出的細汗。

一塊帕子遞到他面前。

蘇晏隨手接過來擦汗,嘴裏道:“多謝這位——”他擡頭看清對方模樣,手一松,帕子飄落。

豫王在帕子落地前伸手撈住,再次遞過去:“這是你的。”

蘇晏微怔:帕子花紋有點眼熟,邊角還繡著個小小的“蘇”字,是小北的手筆。的確曾是他的帕子,不知怎麽到了對方手裏……

豫王道:“你忘了?半年前在靈光寺,衛浚招攬一批江湖草寇,把你我當成刺客圍攻。本王替你擋箭,傷到了手,你給本王包紮傷口,便是用這條帕子。”

蘇晏回想起來,的確有這事兒。

當時豫王以一敵眾,勇猛得很,要不是徒手攔截射向他的子母箭,也不會受那麽重的傷,內外縫了幾十針,還不喝麻醉藥。

他拿舊事示恩,蘇晏也不好再板著個臉,接過帕子往懷裏一揣,拱手道:“多謝王爺當時援救,下官還有公事在身,先告退了。”說著往右繞開。

豫王向左挪一步。

蘇晏不得已停步,又往左繞開。

豫王向右挪兩步。

蘇晏惱了,戒備地擡頭盯著他:“光天化日,宮禁森嚴,王爺想怎樣?”

豫王說:“許久不見,本王想看看你。”

蘇晏:“……”

臘月二十六剛見的面,還十分不要臉地在鬧市裏,把世子當累贅一樣甩給我,至今不過才十天,裝的什麽大尾巴狼?

蘇晏:“正面看完了吧,還有背面,王爺慢慢看。”

他一轉身,朝著來時路大步流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