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你是蘇十二?(第3/4頁)

蘇晏搖頭:“我不擔心嚴大人是裏通外國的奸細,卻擔心你南轅北轍行岔了路。所謂‘征馬令’分明就是強買強賣令,你麾下的官員公然貪汙專銀、索賄、吃回扣,這事你知道麽?”

他原本沒打算這麽單刀直入,但是見了嚴城雪,觀其言行,發現此人雖然行事陰毒不擇手段,卻不是矯飾虛偽之人,直接敲山震虎,看看虎的反應,或許能收到意外的效果。

嚴城雪果然毫不砌詞遮掩,自有一套說辭:“戰馬數量奇缺,騎軍操練不起來,不下征馬令,如何解決?若是任由北夷叫價,一匹馬百斤茶都叫得出來。誰知道這茶葉、鹽、鐵去了他們手裏,是流向韃靼還是其他什麽與我大銘為敵的部落?向北夷買馬,本來就是資敵之舉,朝廷出此下策也是迫於無奈,自然是能壓多低就壓多低。

“至於貪汙受賄,其實也沒那麽嚴重。水至清則無魚,太仆寺、苑馬寺官吏地位低下、柴薪銀微薄,若是不靠額外手段賺點糊口的錢,誰還願意幹這份差事。再說,回扣之事,一半也得怪賣家。有些商賈就是犯賤,寧可抽二成當回扣給辦事官,覺得行了賄賂就能得到照顧,也不肯實打實地八成價賣給官府,總覺得吃了虧。這種蠢貨,不治他們治誰?”

“人才啊!”蘇晏打量著這位陜西省馬政廳的廳長,感慨道,“能把歪理說得振振有詞,並且雷厲風行,讓你管馬政真是屈才了。”

嚴城雪當蘇晏出言諷刺,礙於對方禦史的身份,咬著牙不做聲,攏在袖中的手指卻因忍怒而微微發抖,一副百口莫辯的模樣。

霍惇卻是知道他陰刻又易怒的脾性,等回頭送走了蘇晏這尊瘟神,搞不好還要拿自己出氣,當即岔開話題,反問道:“蘇禦史覺得事已至此,該如何收場?”

蘇晏道:“我在來的路上,偶遇這批瓦剌人,說是來清水營馬市販馬。我觀察了幾日,暫未發現蹊蹺之處,但也未必完全信任他們。若今日之事,只是因為價格談不攏引起的,我賣個面子與他好好分說,看能否談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價格,只要沒死人,都好說。”

霍惇畢竟還有幾分正氣,沒好意思說,不止是因為價格談不攏,更是嚴城雪起了不良之心,非但要搶占這批良馬,還想行綁票索贖之事,好解邊軍騎兵的燃眉之急。

——要知道在這位嚴大人眼裏,除了大銘臣民之外的人都是蠻夷,是不配享有基本人權的。

不過就算蘇晏知道了,也未必覺得這種想法有多麽天理難容。畢竟他自己也是個漢人,認為一個狹隘的民族主義者與國家主義者,並不等同於十惡不赦,甚至在某些關鍵時刻,還能起到劍走偏鋒的作用。都說屁股決定腦袋,至少這位嚴大人把屁股牢牢坐在大銘這一方,比那些賣國求榮的小人好多了。

嚴城雪瞟了霍惇一眼:“若不是霍大人行事頗有古風,非得單挑,我早就把這幾個瓦剌人射成刺猬,也就沒這麽多破事。”

霍惇心道:分明是你想拿人換贖金,吩咐了先別下死手,後來看拿不下,又非得致人死地,倒變成我的錯。

但嚴城雪既然這麽說了,他也不會當眾拆台,便第一百次鐵肩擔道(基)義(友),把這口鍋默默扛了。

蘇晏說:“也幸虧霍參軍愛單挑,否則這事還真難和平解決。而且這幾個瓦剌人身上,還有我非查不可的線索。在橫涼子鎮,我與隨侍的錦衣衛遭遇到韃靼騎兵的襲擊,兩下失散。我懷疑那批韃靼人身份有問題。”

嚴城雪瞳孔一縮,當即抓住了重點:“那批韃靼人身份的疑點,線索卻落在這幾個瓦剌人身上?難道韃靼與瓦剌表面勢如水火,背地裏卻兩相勾結,欲對我大銘不利?”

蘇晏搖頭:“言之尚早。但這幾個瓦剌人不能死。嚴大人若是不放心,將人留在清水營,不放出城便是了。”

跟國事危機比起來,邊軍缺乏馬匹,也不顯得那麽急迫了。嚴城雪這才徹底熄了殺人之心,對下方喝道:“都別打了,雙方都停手,這是個誤會。”

霍惇也叫道:“都住手!”

駐軍傷了不少人,之所以沒有死亡人員,蓋因為阿勒坦心存忌憚,畢竟他身份不同普通瓦剌人,若是真殺了駐軍,怕會引起兩國交惡,壞了父汗的大事。所以在議事堂內動手時,就勒令手下盡量別殺人,廢掉對方的戰鬥力就行了。

瓦剌人身上也有傷,目前還沒出人命,是因為大部分時間都站在屋檐下,看他們的王子和那個銘軍將領單挑了。

後來弓箭手朝阿勒坦射箭,被他撞塌了屋頂,這幾個瓦剌人也被埋在瓦礫堆裏,等他們扒拉掉瓦片起身,重新加入戰圈時,這邊二樓外廊上的三個人也談得七七八八,大聲喊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