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把幸運都給你(第3/4頁)

對方胸口的狼頭被蹭得有些糊了,蘇晏看著自己滿指的汙黑一怔:這紋身還掉色?韃子連刺青染料都買不起,也太特麽窮了吧?

韃靼人滿面怒容,嘴裏不斷冒出蠻語。雖然聽不懂對方在罵什麽,但蘇晏從他眼中看出了野獸般的嗜殺之意,只覺後背發涼,仿佛脖子下一秒就要被擰斷。

一支羽箭如流星閃電般飛來,狠狠紮進這名韃靼騎兵的脖子,把他從奔馳的馬背上掀翻。

蘇晏險些連帶著被扯落,頭朝下掛在馬背上,聽見身後遙遙傳來荊紅追的呼叫:“大人,抓緊韁繩,腳勾馬腹,穩住身形!”

黑夜降臨在荒涼的原野,耳邊風聲呼嘯,劇烈顛簸中天地宛如又回到遠古的混沌一片。蘇晏全身骨頭被震得散了架,強忍手腕疼痛,拼盡全力抓住韁繩,按荊紅追提示的,雙腳勾緊馬腹,努力想要挪回馬鞍上。

——堅持一下,阿追就要到了,再堅持五秒!

五、四、三、二、一……零點九、零點八……蘇晏極力數著數,雖然很想再數到小數點後兩位、三位,但自知已撐到了極限。舌頭不知什麽時候咬破,口中滿是鐵銹味,血唾倒灌進氣管,他劇烈嗆咳起來。

戰馬無人驅策,任意狂奔,沖到了一道峽澗邊,就在此刻一個縱躍,橫跨過五六丈寬的大地罅隙。

蘇晏力竭被甩落馬背,半空中青色衣袍被勁風鼓蕩,長發飛舞如瀑,宛如夜色中失翼的青鳥。

追在後方的荊紅追眼眶紅得像要滴血,腳尖在馬鞍上一蹬,將輕功催發到十二成,堪堪在內力耗盡的最後一刻接住了他。兩人順著陡坡滾下去。

天翻地覆間,蘇晏只覺自己被一個火熱的懷抱死死護住。翻滾間不斷撞到巖石樹木,因為有了另一具肉體的緩沖,並未傷及他要害。

阿追……他焦急地想要開口,卻在落水的瞬間砸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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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蘇晏吐出幾口水,驀然清醒過來,艱難地翻了個身。

周圍一片漆黑,只河床內湍急的水聲嘩嘩不息,空氣沉悶如漿。蘇晏痛苦地喘了口氣,神智逐漸回到大腦,有些慌亂地叫起來:“阿追!阿追!”

沒有回應。

他爬在碎石灘上,焦急地四下摸索,忽然觸到了一只濕透的手,沿著手臂,一路摸到那人臉上。

是荊紅追!蘇晏驟然松口氣,感到一陣眩暈。

荊紅追一動不動,像是處於昏迷中。蘇晏擔心他溺水,又是心肺復蘇,又是人工呼吸,折騰了好幾分鐘,也不見他醒來。

他感覺手下觸碰到的皮膚越來越冷,空氣裏血腥味濃重,懷疑對方哪處的動靜脈破裂,導致失血休克。但苦於沒有光亮,懷中的火折也在河水中打濕,只好把對方衣服全部解開,從頭部開始,一寸一寸軀體往下摸,終於在右側後腰找到一處傷口。

傷口約有三四厘米長,不知有多深,僅從長度上估摸不像刀傷和箭傷,還在淌血。蘇晏懷疑是對方抱著自己從陡坡上滾落時,被尖銳的巖石或是樹枝刺傷,當即從衣擺撕出布條,在他的腰身上繞了好幾圈,將傷口紮緊止血。

天際悶雷滾動,隱隱有電光流竄,像是要下大雨。

夏季雨水最容易導致山洪,有時水面會在一夜之間上升五六米。這裏兩岸都是陡坡,河段狹窄,一旦暴雨,水位必然高漲。

河灘不能再待了。蘇晏急著在下雨前,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但兩眼一抹黑,該往哪裏走?

他把荊紅追的衣褲胡亂穿回去,抓著對方胳膊環過自己脖子,半扶半拖地沿山坡向上爬,黑暗中摔了幾跤,最後把荊紅追給摔醒了。

荊紅追回魂似的抽口冷氣,嘶啞地叫了聲:“大人。”

蘇晏心虛地問:“摔到你傷口了?”

荊紅追覺得腎都要被地上的石條捅穿了,捂著傷口起身,“無妨,勉強還能夜裏視物,大人抓緊我。”

蘇晏連忙扶住他,“你失血過多,最好先找個地方休息。下面河灘夜洪危險,我想往坡上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荊紅追點頭,低聲說:“走吧。”

此時夜空雷電交加,大雨傾盆而下,轉眼將互相攙扶的兩人淋成落湯雞。

山坡陡滑難行,許多地方直到踏足其上,才會發現前方無路可走,不得不掉頭繞開。荊紅追受了重傷,一身內力又耗盡,拉著蘇晏吃力攀爬了小半時辰,仍未爬出峽澗。

本來他們滾落下來的地方,並沒有這麽高,但落進水裏後,被急流沖走不知幾裏,最後擱淺在這段人跡罕至的深谷。

蘇晏靠在一塊大石上,扶著搖搖欲墜的荊紅追,在大雨中喘氣道:“夠高了。左右爬不上去,這烏漆墨黑的,萬一再摔下去更慘。找個平坦點的地方窩一宿,等天亮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