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該拿你怎麽辦(第2/3頁)

被和離的失婚男子,名聲還不如鰥夫呢!

這麽一想,笑意也隱沒了,豫王臉色陰郁地看著站在殿中的蘇晏,心道:也不知他喜不喜歡小孩子?看他對待朱賀霖的耐心程度,應該是喜歡的吧。

皇帝瞥了一眼,發現連自家弟弟也開始魂不守舍,越發頭疼,揮手道:“都說完了?說完就告退吧。”

太子巴不得快點從禦書房溜走,又舍不得蘇晏,擦身而過時,迅速附耳叮囑一聲:“完事了來東宮找我!”又瞪了一眼面帶揶揄笑意的豫王,這才走了。

蘇晏在禦前不敢造次,只當沒聽見太子的命令,鼻觀眼眼觀心,垂手站著。

景隆帝起身從桌案後踱過來,負手站在蘇晏面前,問:“豫王與太子所言,可屬實?”

“……屬實。”

蘇晏用余光窺了窺天子八風不動的臉色,補充一句:“基本上。”

皇帝輕嘆口氣:“密室之內唯有你我二人,所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管放心說真話。殺奉安侯的刺客,是否受你指使?”

蘇晏理直氣壯答:“不是!但那名刺客,與臣的確有過數面之緣。奉安侯奸殺了他姐姐,害他家破人亡,他要去報血海深仇,也是情理之中。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你是不是,覺得朕明知奉安侯欺淩百姓、多行不義,仍因他的國戚身份而包庇他?”皇帝又問。

蘇晏不假思索道:“不是!”

“你是不是覺得朕玩弄權術,將這些國戚勛貴、文官武將、宦官和錦衣衛放在秤盤之上,將他們像秤砣似的撥來撥去,好穩固君權,維持朝堂諸般勢力的平衡?”

“……”

見蘇晏不吭聲,皇帝淡淡一笑:“你不敢說。也是,你這麽聰明,知道什麽可以追根究底,什麽要裝聾作啞。但是蘇晏,朕要告訴你——

“朕從未把你放在秤盤上稱斤輪兩,也從未將你當做一枚衡量輕重的籌碼。”

蘇晏驀然擡眼,直視景隆帝端雅寧靜的面容,脫口道:“皇爺……”

“你不信?”

“不,我信。”蘇晏心底有股難以言喻的暗潮在湧動,緩慢而堅定地沖刷著胸壁,發出令人眩暈的回響,“皇爺厚愛微臣,即使臣屢次行偭規越矩之事,發驚世駭俗之言,也從未因此見責。反而處處維護臣的尊嚴,讓臣的理想抱負有了得以實現的契機。臣對此感激不盡,卻也……無以為報。”

他艱難地吐出“無以為報”這四個字時,皇帝不禁閉了眼,凝澀短短幾息後,霍然睜開:“既然報答不了朕,那就報於天下吧!”

蘇晏聽出皇帝話語中割舍與成全之意,感佩至極,伏地行了個大禮:“臣蘇晏……謝陛下成全!”

他發自肺腑的感謝,像鋒利的鐵絲勒進皇帝的心臟,割出細密的傷口,並未流多少血,留下的隱痛卻綿綿不絕。

皇帝深吸口氣,彎腰扶起他。

蘇晏感覺手臂被觸碰到的地方,灼熱得驚人,皇帝掌心的溫度仿佛滲透官服與皮膚,一直燙進了他的血肉裏。

他難以自抑地向前趔趄了一步。

皇帝難以自抑地合攏了雙臂,將他抱住。

兩人彼此都心想,這個擁抱不應該,就像好不容易凝結的冰層不該踏破,否則將無處落腳,跌入欲望的深淵。

然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從大仁大愛與沉重責任中被沖刷而去的些微溫存,在這極短暫的私人時光裏,挽留一點,眷戀一點,又何妨……

蘇晏輕輕掙動了一下,皇帝似夢初覺地松開手,轉身按住了堅硬的案頭。他微喘了幾口氣,說:“彈劾的折子朕可以留中不發,朝會上的抨擊你的眾臣,朕可以逐一駁斥。可太後那邊……朕還不能一味地保你,那只會將你推入更危險的境地。自古以來,天子盛寵之臣,越是大張旗鼓天下皆知,越是沒有好下場,你應該清楚這一點。”

“臣知道。無論皇爺如何裁決,臣都甘心接受,絕無怨言。”蘇晏輕聲道。

“衛氏一族鋒芒正盛,背後又牽扯到一些……朕目前還不能明說的隱情。但總有一日,會徹底做個了結。在此之前,委屈你先避一避風頭。”

“臣聽皇爺的,皇爺怎麽安排,臣就怎麽執行。”

皇帝從桌案邊上撿起一本折子,遞給蘇晏:“陜西巡撫魏泉奏請,說北敵屢入抄掠,馬遂日耗,如今幾無馬可牧,不如撤除陜西行太仆寺,裁革官員。”

蘇晏接過奏折,瀏覽後,皺眉:“自太祖皇帝推行馬政,有官牧,有民牧,在各省設行太仆寺管理天下牧馬。國庫為養馬所撥之銀兩,每歲耗甚,為何會到無馬可牧的地步?”

“朕也想這麽問問他。戰馬乃是一國軍隊極重要的戰略物資,沒有戰馬,何來騎兵?近幾年來各地馬匹數量日益減少,魏泉身為巡撫不想著解決問題,反而只想把這塊官署人員一撤了事,難道要我大銘從韃靼、西番手裏花大價錢買馬資敵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