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別當他是皇帝(第2/3頁)

“你看,我之前沒說錯吧,這是個巨大的災禍,也是潑天的機緣。

“當然,你也可以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一輩子被這個秘密折磨,惶惶不可終日。”

“——這豈不是個最好、最久、最龐大的復仇?向你,向皇帝,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蘇小子,向這個把我逼到絕路的家國天下。”馮去惡劇烈咳嗽,後背湧出的血水幾乎將刑床鋪滿,“我用了你十年,也教了你十年,現在要教你的最後一件事就是——

“秘密不能隨便聽。”

“鏗”的一聲,沈柒還刀入鞘,將擦刀布丟在桌面。

他朝早已成了奈何橋邊鬼的前任上司露出冷笑:你的復仇,與我何幹?這天下誰當皇帝,是不是正朔龍種,又與我何幹?你真以為我會被一個空穴來風的秘密折磨,惶惶不可終日?笑話!

能力配不上野心,又選錯了效忠的對象,才是取死之道,譬如你馮去惡。

而我沈柒,忠心效命的只有一個人,那便是我自己。至於我想要的——滔天權勢?公侯王爵?富可敵國?嗬,也許吧,但那太過遙遠縹緲,可望不可及。我現在最想要的,也只有一個人——

沈柒將繡春刀重新佩回腰側,起身推開門,走出屋子,任由逐漸灼熱的晨光灑便全身。

他眯眼看了看日頭,忽地問:“什麽時辰了?”

候在廊下的婢女答:“回大人,快到巳時了。”

沈柒驀地一拍欄杆,懊惱道:“今日是六月初七!我蹉跎一夜,竟錯過了時辰。”

“是六月初七。大人這是怎麽了?”婢女不解,“今天是什麽重要日子?”

沈柒吩咐:“拿套便服過來,替我更衣。”

身上的飛魚服才脫到一半,奉命盯著蘇府的高朔匆匆來報:“東宮派內侍富寶來,將蘇大人接走了。”

沈柒微怔後咬牙:太子年紀雖小,卻別有所圖,不可不防。小南院那夜,我便看出他對清河不懷好意,什麽鈴鐺蔻丹滿肚子淫思,上個月又公然來我府上搶人。清河性情純良,以為太子只當他是個玩伴,毫無戒心。我若再不下手,只恐哪天被太子捷足先登,硬生生割了我的心頭肉去!

如此一想,他又將飛魚服穿回去,對高朔說:“備馬,我要入宮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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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本宮內,太子從心急火燎,等到百無聊賴。發脾氣將宮人都攆出殿後,他把雙腿架在書桌上,手拿教習嬤嬤留下的春畫,用沾墨的湖筆亂塗。

面對春畫上男女交歡的場景,他半點提不起勁,說:“什麽妝,畫得眉如吊梢,兩腮好似猴屁股。”直接把女子的頭臉塗黑了。

看著裸胸說:“這麽大兩坨,累贅。”也塗黑。

又看著臍下三寸,總覺得缺點什麽,於是戳出兩團圓圓的墨點,筆鋒在中間勾了條——

“小爺!蘇大人到宮門了!”守在宮門口的小內侍氣喘籲籲跑進來,隔著殿門高聲叫。

太子筆尖一抖,在兩團墨點間劃出一道長長的墨痕,直抵紙頁邊緣。

哪有這麽長的……那話兒?他惱羞成怒,轉頭朝殿門罵:“瞎嚷嚷什麽?”

小內侍趴在地面,委屈道:“您不是說,只要一看到人影兒,奴婢就得馬上來稟報?”

“哎,清河來了!”太子這才轉過彎來,忙丟了筆,將不成樣子的春畫揉成一團,跳起身左顧右盼,到處沒地方藏。最後塞進插著孔雀翎的琺華彩大花瓶裏。

他低頭整了整衣襟,樂滋滋地快步沖出,忽覺自己舉止不夠穩重,怕又被蘇晏小覷,裝模作樣清咳一聲,當即放慢腳步,姿態端莊地走了出去。

蘇晏行禮道:“小爺千歲。”

朱賀霖見他一身織金仙鶴紋樣的大紅吉服,鮮明可人,襯得露在外面的肌膚愈發皎潔如玉,眼神忍不住在他的面頸和手腕打轉,嘴裏說:“小爺才不是千歲,是你今天十七歲啦。”

太子招招手,便有宮人捧著托盤上前。

朱賀霖拿起金杯,遞給蘇晏,十分認真地說:“祝你身體康健,福壽綿延。”

“多謝小爺。”蘇晏笑著接過,本想一口悶了,不料杯底頗深,比看起來還能裝,一口沒喝完,中間歇了兩次氣,“這酒清辛甘冽,甚好下口,就是杯子有些大了。”

“這是禦酒,叫寒潭香。取自高山寒潭水釀成,因此喝起來比一般的酒要清涼,但是後勁十足,不宜多喝。”

“不宜多喝,你還給我斟這麽一大杯?想灌醉我?”蘇晏斜眼看他,白皙臉頰因為酒氣泛起一層薄紅,雪裏桃花似的。

朱賀霖想留宿他的小心思被戳破,訕笑道:“你的酒量我如何不知,除了端午暈車那次,一頓喝個半斤不成問題。”

那是因為這個時代的酒普遍蒸餾不足,酒精度比後世低,但也禁不住這麽一大杯啊,而且不同的酒混著喝,特別容易醉。蘇晏心想,待會兒誰再敬我壽酒,我就抿兩口,意思意思好了,以免真的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