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若非這傷礙事(第2/3頁)

他慢慢擡手,一點點撫摸蘇晏的臉,暗啞地、輕聲地喚道:“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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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在滿室晨光中轉醒,仰望帳頂半晌,還想著什麽時候換的新掛帳,這鴉青的顏色真晦氣……霍然醒悟,這不是自己的床,身處的也不是自家臥房。

他猛地坐起身,看向身旁,沈柒正握著他的手熟睡。

蘇晏腦子裏的糨糊終於搗幹凈,想起昨夜自己聊著聊著,就毫無廉恥……呸!是毫無戒心地睡著了。

而且還睡得黑甜,一夜無夢。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沈柒的睡臉,鬼使神差地想:這小子長挺帥,要顏值有顏值,要身材有身材。有頭腦有手段,就是心腸狠了些,如果按後世的九大陣營劃分,算是中立邪惡吧。

然而對他卻是沒的說。如果不是他僥幸提煉成功青黴素,這會兒沈柒墳頭的草都發芽了。該怎麽形容呢,用“情深義重”分量太輕,用“兩肋插刀”傷口太小,大概也只有“赴湯蹈火、出生入死”比較貼切?

前世除了父母,蘇晏想不出還有誰,能為他犧牲到這一步。同學朋友不能,發小死黨不能,使喚他半夜冒雨去買烤羊排的前女友更不能——話說,她長什麽模樣,叫什麽名字來著?到如今真的完全記不清了。

這麽想來,沈柒除了性別為男之外,還真沒什麽可挑剔的……

窗外飛鳥掠過,一聲啁啾讓蘇晏回過神:我這是在做什麽?這特麽又不是擇偶相親,我一條條分析個屁呀!

蘇晏被自己的念頭嚇得打了個激靈,趕忙抽出手,悄摸摸爬到床沿。

官靴還沒穿上,就聽見背後沈柒的聲音問:“昨夜睡得可好?”

蘇晏幹笑:“好,兄弟你呢?”

背後聲音滯了一下,又帶著點陰郁響起:“不好。俯臥太久,氣血不通,尤其是處,脹痛不得紓,不若兄弟幫我揉一揉?”

蘇晏花三秒鐘反應過來“”所在,臉頰隱隱發熱,啐了聲:“做夢!”

沈柒故作驚訝:“你如何知道我昨夜做的夢,莫非你我兄弟真是心有靈犀?”

蘇晏作勢要用拳頭敲他的傷背。沈柒也不躲,只是挑起嘴角,笑得邪氣恣肆。

“不和你胡扯!這都日上三竿了,幸虧上官免了我近期點卯,否則上任第二日就要因遲到被批。”蘇晏起身匆匆穿上官袍。

他說的“批”指的是批評責備,但在這個時代卻是打人之意。沈柒面上登時透出了寒色:“怎麽,新升遷的大理寺卿如此苛暴,竟敢對你動手,這是想當馮去惡第二?”

蘇晏忙解釋:“誤會誤會,關寺卿對我雖不甚熱情,但也不算冷漠,也就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吧。”

沈柒方才緩了臉色,說:“關畔還算是個講理的,任左少卿八年間也沒出過什麽幺蛾子,依你的性子,在他手下吃不了虧。倒是新提拔的聞征音不可不防,此人口蜜腹劍,很是虛偽。”

蘇晏見他對朝內眾臣的情況如數家珍,不得不嘆服錦衣衛特務的牛逼之處,這才想起昨夜臨睡前沈柒說過的話。

“你昨夜說,錦衣衛百戶以上共計一百……六十八人,十之八九你都認識,其中一大半還知道他們的行事與風評?”

沈柒目中微有得色:“你以為我當錦衣衛這麽多年,只會用刑?刺探、糾察、偵訊,哪項不需要博聞廣記?我對整個北鎮撫司的熟悉程度,若論第二,誰敢自稱第一。”

蘇晏這下聽明白了——這位沈千戶不但是北鎮撫司的地頭蛇,這些年還懷著不可告人的野心,把上下同僚當作未雨綢繆的情報給收集了,難怪敢誇下海口。他不那麽熟稔情況的一小半,大約都是掌儀仗侍衛和南鎮撫司的。

……這是什麽樣的職業敏感度和業務水平!簡直天生就是當特務的料啊!擱民國可以管理軍統,擱現代,美可CIA,英能MI6。

專業人才!蘇晏轉頭,兩眼放光地看他。

這下沈柒更是得意,還朝他吹了聲近乎調逗的口哨。

蘇晏翻了個白眼,坐到鏡子前打理一頭麻煩的長發。他還不太會梳發髻,不是左斜就是右歪,怎麽都不成形。沈柒見狀,拉了拉垂在床沿的長線。

銀鈴在房外輕響,待命的婢女們魚貫而入,手捧香湯、面巾、盥盆、牙刷、漱杯等潔具,服侍主人使用。

蘇晏見狀有點尷尬:倆男的在同張床上睡了一晚上,會不會被她們誤會?卻發現婢女們毫無異色,一個個動作輕盈,訓練有素。其中一個乖巧地過來替他梳頭,幾下就束好發髻戴上烏紗帽,一根頭發絲都沒扯斷。

這就是古代大戶人家的生活日常,科技不夠,人工來湊。雇傭的人多了,還能給社會增加就業機會。所以他這個四品命官,是不是也該多雇點家仆,提升提升生活水平?畢竟他可沒把海瑞當人生目標,還想努力向張居正看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