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賣慘還是真慘(第3/3頁)

小旗把心一橫,鐵刷一下一下耙在他後背,燙得半熟的皮肉立刻綻裂,隨著棘刺勾掛,絲絲縷縷地被揭下來,紅的,粉的,落了一地。行刑中並未流多少血,因為連血也被燙熟了。

沈柒在生不如死的劇痛中咬死了牙關,滿嘴都是血腥味。天靈蓋仿佛炸開,腦漿隨著一下一下的“梳洗”濺射出來,除了疼痛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活著的證明。

他看不見,聽不清,觸不到,只是無休無止地疼痛。

佛經上說,十惡不赦之人,會墮入阿鼻地獄,應是如此光景。

腦漿仿佛流盡,思緒一片空白,渾渾噩噩只是疼,他忽然從這極致的疼痛中,嗅到了椴花蜜的味道。

那麽馥郁甘甜的味道!仿佛只要將它一飲而盡,之前受的所有苦楚就都值得……

沈柒仰起頭,脖頸拉出慘烈的曲線,想到眼下為蘇晏所吃的每一絲苦頭,將來都必在他身上用百倍千倍的歡愉補償回來,地獄與極樂,是不是本就一體兩面,此消彼長?

他從喉嚨深處,擠出“嗬嗬”的氣音。

行刑的小旗以為沈千戶終於忍不住哭痛,再仔細一聽,他竟是在笑!

笑聲低沉、扭曲而又吊詭,伴隨著皮開肉綻的酷刑,鬼泣梟啼般回蕩在這陰森森的刑房,令人毛骨悚然。

都說沈七郎生了一副夜叉心腸,對人手段極毒狠,誰料他對自己更狠!小旗手一軟,鐵刷落地。

他慌忙彎腰去撿,卻聽沈柒嘶啞地問了句:“如何連刑具都拿不穩?”更是心驚肉跳,再沒有下手的勇氣,草草兩下,結束了行刑。

沈柒趴在刑凳上,斷斷續續地喘著氣,時不時發出一聲獰笑。

小旗戰戰兢兢給他稀爛見骨的後背敷上傷藥,用紗布一圈圈纏紮,又端來一碗煎好的曼陀羅水。

沈柒不屑道:“我不喝這個。”

小旗勸道:“喝了能止痛,否則接下來的幾日將十分難熬。”

沈柒慢慢坐起身,將藥汁潑進火盆,把空碗遞給他:“我房中有一罐椴花蜜,你去取來泡水。”

小旗應聲去了,不多時,端了個小碗回來。

沈柒剛擡手去接,姍姍來遲的鮮血泉湧而出,將紗布浸得濕透。

小旗忙不叠扶他趴下:“可不能動!須得結結實實趴上十天半個月,待到新肌生出,創口黏合。否則牽動筋骨脈管,血流不止,恐有性命之危!”

他將蜂蜜水送到沈柒唇邊,看他吃力地小口啜飲,忍不住抱不平:“指揮使大人素來看重千戶大人,何以小錯見罰,還動用如此酷刑,未免有些刻——”

“閉嘴。”沈柒冷冷道,“指揮使大人行事自有道理,豈能容你妄加指摘?誰給你的狗膽!再讓我聽見,割舌剝皮,也讓你吃個教訓!”

小旗噤若寒蟬,服侍他喝完蜜水,拿著空碗出去。

在甬道裏,他卑微地朝馮去惡跪地行禮:“小的為了試探沈千戶,不得已出言冒犯指揮使大人,求大人責罰。”

馮去惡盯著刑房鐵門,滿意地扯了扯嘴角,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