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陰招派上用場

“我沒有資格動手,也不想動手,否則與你又有何兩樣。”蘇晏慢慢松手,將短劍遠遠扔進林中。

雲洗躺在大石上,睜眼望向雲遮月暗的夜空,“我與你相識往來,僅此兩日,雖抱企圖與惡意,卻也有那麽一兩個瞬間,想要放棄取你性命……然而葉東樓的血濺在我手上,灼燙如烙,日夜提醒我,泥足深陷之人,身心早已浸透血汙,有什麽資格回頭是岸?連一瞬間的閃念都不該有。”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蘇晏憾然起身,捂著流血的傷口,朝崇質殿走去。

他沒有回頭看雲洗,也不願去多想這位墮入塵泥的探花郎的結局,總歸逃不過悲涼收場,如詩所讖,“孤鴻一唳驚寒去,冷月千江照影空”。

蘇晏拖著雪上加霜的傷腿,慢慢走出林子,遠遠見兩三個巡邏的侍衛,提著燈籠,從月洞門走進後園。

“什麽人?”侍衛喝道,手按腰刀快步逼近。

蘇晏苦笑:“我是司經局洗馬,太子侍讀蘇清河。”

“原來是蘇大人。”為首那侍衛見他一身泥和血,有些詫然,“大人緣何深更半夜在後園走動?還受了這麽重的傷?”

蘇晏道:“傷倒不重,只是看著嚇人。這位侍衛大哥,煩請借我一盞燈籠,我自行回殿。”

侍衛們交換了個眼色,為首的說:“那怎麽行,還是我等送一送大人吧。”

他話音未落,其余兩人便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蘇晏。

蘇晏被他們夾在中間,動彈不得,心知不妙,想是撞上馮去惡派來的殺手了,便要扯開嗓子呼救。

挾持他的兩名錦衣衛做慣了這種事,早就防著他叫喊,手掌直接捂住口鼻,往僻靜的假山內洞裏拖拽。

蘇晏知道命懸一線,拼死掙紮,踢翻了路旁矮燈柱上的裝飾花盆。

花盆摔在石板上,一聲脆響在靜夜中傳出甚遠。範同宣拔出腰刀,吩咐兩名手下:“就在這裏解決,省得夜長夢多。按緊了,別讓他叫出聲兒來。”

眼見刀鋒當胸攖來,蘇晏絕望閉眼,心想這下真要死機重啟了,也不知重啟後還有沒下一世,是不是還在這個朝代,還能不能遇見相識之人。

太子、皇帝、千戶、吳名、豫王……重重人影在眼前倏忽飄過,他心中忽然生出留戀與不舍,忍不住想自己死於非命後,這些人會不會傷心難過。他不希望別人為他傷心,但又覺得一個人若是死了,如果連為他傷心難過的人都沒有,那也未免活得太失敗,還不如死了的好。

生滅之間,他陷入浮思妄想,驟然聽見風聲呼嘯,緊接著是一聲痛呼。

蘇晏睜眼,只見拔刀要殺他的那個侍衛面朝下撲倒在地,背心插著半根折斷的樹枝。

樹枝有兒臂粗細,端頭尖銳,參差不齊,顯然是臨時掰折下來的。這三尺長的樹枝,還帶點彎曲弧度,如長矛般投擲出去,竟能洞穿人體,這份膂力實在驚人。

蘇晏望著出現在月洞門口的人影,是個披著玄色鬥篷、戴風帽的男人,看身形有點眼熟。

挾持他的兩名侍衛見首領橫死,登時急怒紅眼,也不管他死活了,拔刀向那人沖去。

這兩人訓練有素,刀法了得,不像是普通侍衛。蘇晏正擔心手無寸鐵的鬥篷人吃虧,下一秒卻見對方連刀鋒都不避,覿面一拳,打得一名侍衛滿臉開花,腰刀脫手飛出,端的是“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另一名侍衛與鬥篷人交手幾個回合,也招架不住,只好拼了命地纏鬥。

之前那個臉上開染鋪的,見勢不妙,大約又憶及首領的命令,咬牙朝蘇晏撲來。

危急時刻,蘇晏靈台乍明,想起吳名傳授的一招“葉裏藏花鴛鴦腳”,當即施展出來,攔截分撥、掀腳踢擊一氣呵成,最後一腳狠狠踹在對方子孫根上。

那侍衛發出一聲渾不似人聲的破調慘叫,雙手緊捂胯間,弓身如蝦米,篩糠般抽搐起來。

看著都覺得疼到極處,蘇晏不禁慶幸自己沒有偷懶,平日裏就著家中老樹的樹幹狠練這一招,把樹皮都踢禿嚕了,如今首次投入實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效果還不錯。

鬥篷人見他脫困,松了口氣,奪下腰刀將纏鬥的侍衛砍翻在地。那侍衛垂死掙紮,拽落了他的風帽。

蘇晏吃驚道:“豫王殿下?”

此刻他滿身汙泥血跡,衣衫撕裂,連發髻都歪了,幾縷散落的烏發黏在汗濕的臉頰,顯得既狼狽又可憐,風流昳麗的姿韻蕩然無存。

豫王看在眼中,卻不嫌惡,只覺得心疼,疾步上前問道:“傷在何處?先止血。”

“左臂,還有右腿。”

豫王從自身幹凈衣物上撕下布條,挽起他的衣袖,用布條紮緊止血。大腿外側的傷口,因為蘇晏不肯脫褲,只好隔著褲管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