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差點挨了廷杖(第2/3頁)

蘇晏無奈地接旨,搖搖晃晃爬起來,揉著血脈不通的膝蓋,嘀咕:“從五品又怎樣,還不是個弼馬溫。”

小太子耳朵尖得很,雖然沒聽明白“弼馬溫”的意思,也猜了個大致,濃眉一挑:“什麽馬不馬的,又不是叫你去太仆寺當馬夫。司經局隸屬詹事府,洗馬一職負責管理宮中四庫圖籍,今後東宮書冊統統都交給你打理了,記得定期幫我寫窗課上交父皇。那一堆孔孟之道看得我頭疼,偏偏每個太傅都奉之如金科玉律,恨不得連吃飯如廁都要學學聖人是怎麽做的。”

看來就算貴為太子,也跟那些厭學貪玩的中學生沒什麽兩樣,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又有幾個是打心眼兒裏勤奮好學的呢。

蘇晏想起自己讀初中的時候,一樣貪玩到回家挨雞毛撣子,親切感頓生,不禁失笑道:“殿下雖萬金之軀,卻天天關在這戒律森嚴的深宮中,若不找些娛樂消遣,一定憋悶得很。”

朱賀霖兩眼發亮,一把抓住他的手,動情地道:“還是清河體解我的心意啊!李太傅下了大獄,本以為會快活幾日,沒想到父皇剛剛又安排了內閣學士、禮部尚書嚴興暫代,他講課枯燥乏味尤勝前者,我可要受苦了。”

忽然將嘴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今日我就說要與蘇侍讀清點查閱書籍,把那個嚴老頭打發走。東宮裏剛進了些西洋來的新奇玩意兒,走,我們同去看看。”

陣陣熱氣噴在耳際,蘇晏忍不住打個哆嗦,想要抽出手來,卻被太子抓得緊緊,雷厲風行地拖著往端本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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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本宮為太子所居宮殿,位於紫禁城東側,所以又稱東宮。

朱賀霖得了個新玩伴,滿懷興奮,也不坐輦,就這樣拽著蘇晏一路疾走,直奔東宮。

他自幼酷愛騎射,還跟著幾個武藝高強的侍衛學了點拳腳功夫,這一點路程自然不在話下。

可憐蘇晏,前世還算是個運動健將,如今投了個瘦伶伶的文秀身軀,到了東宮已是胸喘膚汗、面色潮紅,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朱賀霖興致勃勃地叫宮人擡來一個半人高的物件,獻寶似的擺在矮幾上給蘇晏看。

“這是西夷進貢來的奇物,叫自鳴鐘,針隨晷刻自轉,準點而鳴,報時比漏壺準多了。”

蘇晏不以為然,不就是大個點的座鐘麽,也就剛傳入中國時比較稀罕,被古人當作西洋珍玩。

待他仔細一看,發現原先的想法過於簡單了,這哪裏是一座鐘,分明是一座制作得極其精妙的城堡,房屋街道、噴泉園林,連遍布其中的小人都眉目宛然,惟妙惟肖。

此時恰好到了準點,城堡最高處的鐘樓上,一個鍍金小人忽然動了起來,將銅鐘敲得嗡嗡作響,隨之整個寂靜城堡像是從詛咒中被喚醒。廣場上噴泉開始流淌,花木婆娑搖曳,吟遊詩人將短笛舉到嘴邊,撐著洋傘提著蕾絲裙擺的貴婦人在街上行走,甚至還有牽著狗的憲兵慢慢踱步。

蘇晏驚訝地看著這座由無數齒輪操縱的大型活動機關,不得不贊嘆數百年前的歐洲人對精密儀器的制作能力。

朱賀霖見他面露詫色,暗自得意,指著其中一個站立不動的少女,道:“本來這個小人兒聽到鐘聲便會跳舞,也不知是哪處壞了。”

蘇晏頗感興趣地摞起寬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拈起少女的裙子:“或許是輪軸潤滑不足,卡住了,我瞧瞧。”

他見太子不拘小節,說話又隨意,左右沒人的時候幹脆也不稱“臣”了,還是用“我”比較習慣。

朱賀霖見那異國少女人偶蓬圓的裙裾內,雙股雪白逼真,薄薄的粉色褻褲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兩頰微熱,有些尷尬地別過臉去。

本朝民風雖開放,宮中對年幼皇子的教育卻極嚴謹,書畫之類的東西,更是不敢汙穢太子耳目。

朱賀霖畢竟只是個十四稚齡的少年,不曾近得女色,本著“非禮勿視”的先生訓誨轉過頭,正好對上了蘇晏神情專注的側面。

這一看,竟怔怔地移不開目光。蘇晏的側臉線條流麗有如工筆畫,雙唇略顯單薄,唇角習慣性上翹,似乎總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端的是未語先含情,無言亦風流。

朱賀霖有些失神地看著他濃密輕垂的睫羽,冠帽中幾絲烏發因奔走而滑落下來,被薄汗打濕粘膩在頸後,愈發黑白分明。忽然鬼使神差地想,父皇那麽多的妃嬪,個個色若春花,可跟他一比,便都成了紙折絹做的假花。

“果然是卡住了,鏈條壓得有點變形,等會兒刮幹凈灰垢,再上點油……”蘇晏一轉頭,見小太子正眼神怪異地盯著自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抹了把臉,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