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2019)+ 觀察分析日記(第2/3頁)

學校裏空空蕩蕩,他們沿著林蔭路,經過偉人雕像,走到多媒體樓,發現樓南邊的灰色墻體貼有鍍金的立體字,叫 “德欽樓”。

郁知年一愣,拉著楊恪走過去,看見樓邊還放了一塊簡介樓來歷的大理石牌,寫此樓建於一四年,為德欽集團董事長楊忠贇捐贈。

楊忠贇特意為三文中學提了兩句字,勉勵學子好好學習。

郁知年讀罷,轉頭看了看楊恪,像在觀察楊恪,怕楊恪不高興。

實際上楊恪並沒有什麽感覺,無論如何,楊忠贇捐贈大樓,對於學校來說都是好事。兩人站了一會兒,楊恪坦誠地對郁知年說:“我很久沒想起他了。”

如今楊恪憶起楊忠贇,大多都是他病重時的面容。

楊忠贇晚年被病痛折磨,楊恪每一次去看他,他都愈發痛苦和瘦弱,一點一滴地失去從前的威嚴、失去自理能力,變得更加古怪,疑神疑鬼、風聲鶴唳。

楊恪有時與他對峙,也有時沉默待在他的病榻邊。

楊忠贇的裝腔作勢、偽善、私下的怪異和控制欲橫貫楊恪的幼年和青春期,像一道延綿不斷的陰影,總是讓楊恪壓抑、無力,因而對楊忠贇有無際的憤怒、慣於封閉自我。楊忠贇的自私自利毀了郁知年奶奶大部分的人生。

但也是他的病態和執念,將郁知年從三文找了出來,帶入楊恪的生活。

沒有誰的人生是完全沒有阻滯、全然平順的。

在偏遠的山城學校的德欽多媒體樓前,楊恪發覺,長大成人後,自己不知何時已能夠坦然地接受楊忠贇具有的慈善舉動的事實。

或許是因為郁知年的可愛,因為郁知年記在紙頁的告白,郁知年的甜蜜、勇敢,甚至因為郁知年的膽怯,因為郁知年那些讓楊恪曾不想確切承認喜歡,卻難以抗拒的每一件舉動。

因為楊恪確認自己是自由的,因為楊恪伸出手去,摘獲郁知年像小鳥一樣新鮮和活潑的愛,所以不再拘泥於過去,與少年時的反叛和解,變得平靜。

郁知年靠在楊恪身旁,過了一會兒,對楊恪說:“我也很久沒有想了。”

“好像過去很久了,” 他伸手碰了碰牌子上的字,輕快地說,“想起高中都很像那種從電影裏看到的畫面一樣,不太真實。”

因為才生了一場病,郁知年的手像更瘦了一些,指尖點在大理石上,又轉過頭看楊恪。

天上的太陽被雲遮住了,光線顯得陰沉,但郁知年的眼睛很亮,他說:“我剛到寧市的時候你很兇。”

楊恪忽然想起在俱樂部韋馳說的話,問郁知年 “是嗎”,又說:“我前幾天碰到韋馳,他說你那時就說喜歡我。”

郁知年愣了一下,很明顯變得慌張,說:“我沒說過。”

“說別人和你表白,你說有喜歡的人在追,” 楊恪看著他,故意地問,“不是我難道是別人?”

郁知年必定沒有想到如此遙遠的舊賬會被翻出來,表情心虛得要命,眼神遊移著否認 “沒有”,又小聲說 “哪來的別人”。

楊恪扣著他的下巴,逼問他 “怎麽追的,我怎麽沒感覺你在追我”。

郁知年看著楊恪,支吾一會兒,才說:“我隨便說來拒絕別人的,哪裏敢追你。”

“我那時覺得你能一直把我當好朋友就很不錯了。” 他移開眼神,對楊恪說。

他垂著眼,很輕地拍了拍楊恪扣他下巴的手背,說痛。

楊恪松開力氣,吻了郁知年。郁知年的唇舌柔軟濕潤,溫順地迎合楊恪的吻。他是楊恪唯一的珍寶。

他們又在三文住了兩天,楊恪把郁知年送回了宕莊。

接下去的兩個月,他們在斷續的信號裏,確認了婚禮的日期,也定下了婚禮的方案的名單。婚禮會很簡單,來的都是重要和熟悉的賓客,由於一月很冷,婚慶計劃玻璃房封起來,繞許多彩燈。

郁知年看了效果圖,覺得很像一顆聖誕樹的內部。

十月份,被學業纏身的邵西霖總算得到了一周閑暇,來宕莊看郁知年。

郁知年邀請邵西霖來參加婚禮,邵西霖欣然應允,問郁知年想要什麽新婚禮物,有沒有禮物清單,被剛好來找郁知年玩的妙妙聽見了,纏著郁知年問討新娘子的相片看。

晚上在郁知年的小院子裏吃飯,妙妙又興致勃勃提起,小常突然像是很隨意地指正:“也不一定是新娘子吧。”

隨後他看著郁知年,有些憨厚地笑了笑,說 “反正都一樣”。

邵西霖也在一旁說 “嗯”,“都一樣的”。

十二月中旬,郁知年比計劃更早地結束了他的田野調查,楊恪來三文接他。

他們應李祿的要求,回了一趟寧市,辦理楊忠贇遺囑中的一部分業務,簽完了文件,決定在聖誕節去趙司北的大學看他。

楊恪自己開車,他們開過跨海大橋,初冬的狂風卷起海浪,讓郁知年想到上一次他經過這一段路的情景,但是這一次的心情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