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2019)

做完計劃內的出行準備工作後,郁知年把楊恪發他的東西拷貝進 U 盤,放進電腦包,而後坐上了梅齊載他回宕莊的車。

上山一路在下小雨,山林間綠意森森,先前被滑坡的山體擋住的上道,已被清理出一條小路,鋪著碎石。

梅齊開得小心,他們出發是下午,到宕莊已是夜裏。

郁知年的手機又失去信號,他走進自己的小平房。

宕莊雨停了,地上還是濕的,山間夜晚有些微涼,蟬鳴不斷。

郁知年很喜歡這兒,離開幾天,也十分想念,覺得無論怎麽躁動不安的心,到了這裏,大抵都能被撫平情緒,變得敏銳、平靜。

郁知年在室外簡陋的浴室裏沖了個澡,浴室裏掛著一盞燈泡,照在他的身上。淋浴水管裏的水流澆在他的皮膚,上面有楊恪弄出來的痕跡。

郁知年低頭,看了看自己還留著淤青的胸口和小腹,想起在自己二樓房間的淋浴室發生的事。楊恪的體溫,提的要求,楊恪的吻、動作,還有他的誇獎,說的郁知年都不知道他怎麽會說的那些話。

郁知年移開目光,沖了一會兒水,一面抓著戴在脖子裏的戒指,第一次有些恍惚地學著楊恪,不熟練地碰了自己。

他的背貼在浴室裏冰冷、濕滑的瓷磚上,水管落在腳邊。

透明的水流在浴室的水泥地上聚起來,往通向浴室外的出水口子流去。

過了一會兒,郁知年膝蓋發軟,撿起了水管,重新沖洗身體,回到房間。

他有很多要做的事,沒有馬上睡覺,先整理了明早出發去隔壁涇莊的東西。

室外開始下小雨了,他的平房隔音不好,北面連著片樹林,淅淅瀝瀝打在葉片上的聲音聽得清楚。涇莊走的是一位附近幾個村落很知名的先知,祭典明晚開始,持續兩天。郁知年和小常走山路過去,在涇莊借宿三晚。

他整理了衣物,日用品,將筆記用防水紙包好。

這次出行,他不準備帶電腦,因此在睡前又打開文档,看了看自己寫的民族志的第一部 分。這部民族志離完成還有很遠,停留在整理筆記的階段,他新建了一頁,打了個 “致謝”,沒有往下寫。

宕莊沒有一絲一毫的信號,郁知年的想念無從紓解,還未習慣這場太迅速的見面和別離,全部思維都被楊恪占據。所以他最終還是打開了存進 U 盤裏的那些婚禮的方案。

楊恪一共發來四個,方案裏有大量的圖片,三個室外婚禮,一個在室內。

都做得很精美,只是郁知年不喜歡太奢華的場面,看來看去,覺得其中一個相比較最簡單的室外婚禮最符合他的審美,不過最好也能再刪減一些不必要的飾物。

楊恪擬的賓客名單並沒有郁知年想象中長,有一些是郁知年認識的,一些郁知年曾聽過名字,還有趙司北在內的幾位長輩。

郁知年想了想,也有模有樣地先打下了幾個名字。

第二天一早,郁知年出發去了涇莊。

這一趟觀察祭典的行程,比郁知年想象中要勞累許多。

他們走山路往返,花了十幾個小時,郁知年淋了好幾場雨,還在祭典中由於太過投入,靠得太近,吸入了太多煙霧,嗓子變得很啞,一回宕莊便病倒了。

他躺了一周多,一到夜裏就發燒、不斷地幹咳,喝了村裏老人給他弄的藥,怎麽都不見好,昏沉得手臂都擡不起來。

梅齊得知他生病,也很是著急,先給回喜平給他開了消炎藥和退燒藥來,效果不大,便還是開車載他回了喜平,住進了醫院。

醫生給郁知年驗了血,說是細菌感染,轉肺炎了,得住院。醫院的普通床位滿了,他加錢住了單人間,輸完液後,燒退了,由於一人一間房,休息得還可以,精力也有所恢復,只是還是咳得厲害,像是腦子都缺氧了,想不了事情,頭疼胸口疼,他便打算等聲音聽起來沒這麽虛弱了,再給楊恪打電話。

不料到第二天中午,他收到了趙教授的消息:“知年,我們已經按計劃抵達三文,現在準備在去喜平的路上,然後再去宕莊,不知你是否能收到信息,但還是先發來告知。”

郁知年這才想起趙教授告訴過他來喜平的日期,躺了一會兒,硬著頭皮給趙教授打了個電話,說了自己這幾天的情況。

過了一個多小時,趙教授和他的同事徐教授敲門進了郁知年的病房。

趙司北看見郁知年躺在病床上咳嗽的模樣,表情變得很擔憂:“知年,你瘦了這麽多。”

他提著水果,放到病房的矮櫃上,和徐教授一道去搬了凳子,在郁知年床邊坐下,對郁知年說:“做田野工作還是也要以身體為重啊。”

郁知年還沒說話,護士走進來,給郁知年測了體溫。

等她出去,趙司北又問他:“你告訴楊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