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2019)

飯沒吃完,楊恪接到一個來自翟迪的電話,臉色有點臭地又出門去了。

郁知年回到房間,收到邵西霖發來的消息。邵西霖說自己剛才去整理了,給郁知年看了他幹凈的家,又告訴郁知年,他提議還生效,仍然可以對郁知年進行短時間的收留。

想到楊恪說的“可以住到找到房子”,又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房門口的行李箱,郁知年一時間十分猶豫。

他左思右想,還是沒有把行李箱打開,先去了趟書房,想看看自己有哪些書放在這裏。

書房的窗簾拉開著,可以看見外面的綠野和天空。

這天陽光不錯,下午的日光照在書房的淺灰色地毯上,讓郁知年感到很溫暖,心情也暫時沒有那麽糟了。

書桌上已經擺滿了楊恪的東西,他沒有靠近,只是站在書架邊,記錄架子上自己留著的書目。

有一些是原價購買,有些是和學長和學姐買的,都按照類目書名擺放。

郁知年記著記著,看見楊恪昨天拿過的那本《印加文化》,抽出來看了一眼。

他打開這本書,發現他自己曾在此書中留下許多筆記,還不知道為什麽,還在書裏的插圖的位置畫了一些姿勢詭異的印第安小人。

根據郁知年對自己的了解,可能是等小組開會的時候畫的。

他一邊翻看著,一邊感嘆自己筆記生動、印第安小人可愛,在心中駁斥楊恪對此書“枯燥、催眠”的失實評價,覺得楊恪一定是沒把書架上的書看全,才會覺得這本最催眠。

他看得忘記了原本的來意,還沒翻到一半,書房的門被人打開了。

楊恪走進來,看到他,微微一愣,問他:“你在幹什麽?”

“看看有哪些書,”郁知年老實地說,又忍不住道,“《印加文化》哪裏無聊了?”

楊恪沒什麽表情地看他一眼,反手關上了書房的門,走到他身邊,不太懂得保持距離地靠到他身旁,和他一起看他手裏的書,問:“哪裏不無聊。”

他擡手指了指郁知年畫的小人:“不無聊你在這裏亂塗亂畫。”

“這是亂塗亂畫嗎,”郁知年反駁,“這是補充插畫。”

楊恪沉默了幾秒,對郁知年說:“你說是就是吧。”

他把手抽回去,但是沒從郁知年身邊走開,郁知年頓了頓,問楊恪:“你要工作了嗎?”

“我還以為你沒這麽早回來。”郁知年擡手看了看表,楊恪只出去了一個多小時。

“翟迪讓我去見個投資人,”楊恪對他說,“新的基金籌集快關閉了,這幾天有點忙。他們在吃飯,我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楊恪以前很少會和郁知年說這麽多話,郁知年有些不習慣,也不知道說什麽,把書合上了,問楊恪:“你是不是要用書房了。”

楊恪看著郁知年,像是想了想,說:“你要是想看書,可以留著。”

楊恪的語氣很寬容,甚至可以說友善和客氣,讓郁知年心神不寧地站在原地,不知該順勢留下,還是識趣離開。

“我留著不會吵到你嗎?”最後鬼使神差的,郁知年問他。

他們兩人站得很近,郁知年明明應當不敢看楊恪,但還是看了。楊恪平靜地對他說“不會”。

郁知年說:“好的。”在書櫃上隨便地抽了一本書,在書桌對面的沙發裏坐下來。

郁知年一頁一頁地慢慢翻書,不過沒有讀懂任何內容,只是在楊恪附近安靜地坐了一小會兒。

實際上,郁知年和楊恪從來談不上劍拔弩張。只是從某個時刻起,因為爺爺的遺囑,外加郁知年怎麽都藏不好的喜歡,楊恪與他相處時特殊的松弛消失了,變得抵觸和封閉。

這天下午書房裏的氛圍,讓郁知年覺得,或許是由於他們之間走到盡頭,楊恪願意曾經的不快和抗拒放下,給郁知年一個平和的道別。

房裏靜了許久,郁知年一面走神,一面裝做看書,把書翻了一小半,忽然聽到楊恪說:“寧市變化大嗎?”

郁知年擡起頭,看著楊恪,楊恪把電腦放到一旁,看著他。郁知年和他對望一小會兒,說:“有點大。”

“你多久沒有回去了?”郁知年問。自大學起,楊恪就沒有和郁知年一起回去看過爺爺。郁知年往返都是一個人。

“五六年,”楊恪說,“忘了。”

“我只去過幾次新市,看我爸。”他又對郁知年說。

“你是不是真的很不喜歡寧市。”郁知年看著楊恪,情不自禁地說出口。

楊恪看他幾秒鐘,忽然把眼神移開了,說:“也沒有。不想見他而已。”

可能楊恪實在很像在和他談最後一次心,郁知年沒有控制好自己,接話說:“也不想見我吧。”

他看到楊恪愣了一下,擡頭看自己,過了片刻,低聲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