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2019)

四月的最後一天,楊恪應邀去了某位投資人新開業的夜店。

他本想留在辦公室工作,但合夥人翟迪敲開他辦公室的門,半勸告半威脅地把他拉出了公司。

夜店氛圍是楊恪不太喜歡的那一種,音樂太強烈,人也太多。

他和投資人聊了一會兒,上樓去聲音小一些的二樓卡座,喝了半杯酒,看了幾次手表,正打算找借口早些離開,忽然有一位漂亮的女士坐到他身邊,問他是否是一個人。

他禮貌地和她聊了幾句,請她喝了一杯酒,但婉拒了跳舞的邀請。

女士離開後,翟迪摟著女友走過來,對女友調侃楊恪:“難得有人敢搭訕你,還不好好把握。”

楊恪喝了一口酒,沒有回應他的玩笑。

“楊恪喜歡什麽類型?”翟迪的女友很友善地問,“我看看身邊有沒有合適的。”

翟迪嘆了口氣,道:“算了吧,他就——”他頓了頓,還是選擇了沒有接著往下說。

翟迪的女朋友還帶了幾個閨蜜來,幾人下舞池跳舞了。翟迪沒有去,陪楊恪坐了一會兒。

翟迪是楊恪的大學同學,和楊恪同為兄弟會成員。畢業後一起創辦公司,算得上楊恪的朋友中對他的私人生活了解最多的一位。

喝了一會兒酒,翟迪突然開口說:“前幾天李律師約我見了個面。”

楊恪沒動,他又說:“他讓我來勸你,不要試探信托法的底線。不過我說你什麽都沒和我說過,也不知道怎麽勸。”

“我沒做什麽。”楊恪確定地告訴翟迪。

“無所謂,”翟迪聳聳肩,“你別惹來官司就好。”

“我不會。”楊恪說。

翟迪“嗯”了一聲,和楊恪碰碰杯,沉默幾秒,又按捺不住好奇似的,問:“郁知年回國多久了?有沒有半年。”

“忘了。”楊恪簡短地說。

“他真的沒再來找過你?”翟迪又問。

楊恪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回答:“沒有。”

樓下的DJ播了一首沒那麽激烈的舞曲,四周安靜了少許。

“其實,”翟迪沉默少時,對楊恪說,“郁知年剛走的時候,我以為他在欲擒故縱。他大學追你追得那麽緊,好不容易和你同居,突然放棄,於理不合。”

“但是他主動走了是好事,”翟迪忽而開始勸告楊恪,“千萬不要覺得婚姻不重要,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婚還是很痛苦的。”

楊恪沒有對他的感慨發表意見,兀自喝酒。

翟迪大概在樓下就喝了不少,酒興上頭,話變得多起來。

他和楊恪追憶大學時代,例數他記得郁知年做過的那些讓他覺得病態的事,認為楊恪沒報警,不申請禁止令,郁知年已經應當感恩。楊恪均未作答。

又一杯酒後,翟迪話鋒一轉,問起楊恪楊忠贇遺產的事。

他說李律師對這件事的細節諱莫如深,並沒有和他詳說,不過或多或少還是透露了一些關鍵信息:“我聽他的意思,郁知年要想拿到遺產,是不是只能通過和你結婚實現?”

楊恪說“嗯”,翟迪想了想,又道:“同居時間的法條有規定,婚前有緊連的事實分居半年以上的情況,不得進行注冊。”

“我有預感,用不了太久,他還是回來找你,再拖就麻煩了。”翟迪想了想,甚至開始建議楊恪換地方住一段時間。

不知怎麽,楊恪有些煩躁,他轉移了話題,喝完一杯酒後,打電話叫司機到門口接他,先行離開了夜店。

回家的路上,他順手翻了翻和李律師的聊天記錄,看見了郁知年的航班號。

楊恪看著手機屏幕,在車裏放空了一會兒,什麽都沒有想。

接著,秘書給他發來了下周的行程安排。

楊恪看完行程安排,順手看了自己的短信,他往下翻了許多頁,翻到了郁知年給他發的最後一條短信。

郁知年以前給他發的短信,楊恪都是看完就刪除,不會留在手機裏,因此郁知年離開時發的那條,是楊恪手機裏唯一儲存的來自該號碼的短信。

楊恪只是很快地看了一眼,就退出短信界面。

很多次,楊恪順便看見這條消息時,覺得應該一視同仁,把它也刪除,不應給它特別的待遇。

但因為已經是最後一條,楊恪沒有刪。

他回到家,工人都休息了,家裏只有玄關留了一盞夜燈。

郁知年剛住進來的時候,在客廳給楊恪等過幾次門。

當然,郁知年並不精通他所謂的等門,他總是等到躺在沙發上睡著。由於睡相不好,他把蓋的毯子踢在地上。

楊恪不去管他,徑自上樓,他有時候會感冒。

不知道具體是從哪一天起,郁知年不再等門了。

楊恪走到料理台旁,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又上樓工作到了淩晨一點半,在睡意終於襲來時,拿了一本書,回到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