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擁擠的十六歲。(第3/4頁)

雲畔慢慢點頭,但是說不牽掛,哪裏能不牽掛。人在角門子上關著,萬一害他的人又使出些下三濫的手段來,他在那裏無依無靠,可怎麽抵擋。

這一通胡思亂想,越想越心焦,心焦之後便自責,自己是個無用之人,官家沒有下令進一步追查,因此大理寺和審刑院的官眷們,也都沒有了托付的必要。

“我還能做些什麽呢……”她喃喃自語著,忽然想起來,“把公爺的用度準備好,衣裳、被褥、平時用的藥。我明日上西角門子去,看看能不能見他一面。”

或許案子才出,未必能見上,但總算有了奔頭,也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些什麽了。

心裏打定了主意,人也實在疲乏得厲害,便歪著闔了會兒眼。

不多久,城裏的雞開始報曉,她婚後的作息也隨李臣簡調整,一般聽見雞鳴就要起身準備送他上朝。可是今日睜開眼,卻發現身邊空空沒了人,一時惘惘地,巨大的悲傷籠罩住她,她低下頭,把臉埋進了掌心裏。

從五更到天光大亮,這段時間原來這樣漫長。穿戴齊全後,不知該做些什麽,便去查看了女使婆子們準備的包裹。一樣樣過目,邊翻看邊思量,這樣的時節下,什麽是最緊缺的。

“手爐呢?手爐帶了麽?”她在這些包袱間團團轉,“還有香炭,多預備些,這陣子總下雪,角門子那裏陰寒,炭盆和手爐要整日燃著才好。”

還有諸如湯婆子、狐裘氅衣、暖膝等,每一樣都不能落下。

姚嬤嬤在一旁幫著清點,“夫人瞧,該帶的都帶上了,只要買通了那些解差,日後要什麽隨時可以送進去,縱是有遺漏,也不必慌張。”

雲畔說好,又轉了兩圈,才回到前廳,坐在三折屏前喝熱熱的粥湯。

偏頭看看身旁的圈椅,錦墊放得端端正正,可惜人不在,她捧著熱湯,心裏也空空地發寒。

經過了昨晚的慌亂之後,今日倒可以平靜下來了。他說過的,春暖花開的時候就能團聚了,她如今什麽都不去想,只盼春天能快些來,春天來了,他就回來了。

只是天公不作美,雪下得愈發大,她油煎似的等到天光亮起來,起身喚姚嬤嬤,“快將東西裝了車,咱們這就往角門子去。”

姚嬤嬤應了,指派女使們把包袱搬進轎廳,這時王妃和惠存也來了,一同確定要緊的用品是否準備齊全,王妃道:“惠存留在家裏照應祖母,我和巳巳一道去。”說著又紅了眼眶,“早前他去軍中,我日日牽腸掛肚唯恐他睡不好吃不好,後來回了上京,原想著這下吃住都在家,總沒有什麽可操心的了,誰知又出了這樣的事。只是難為你了,好孩子,才進門半年,就遇見這樣的風浪。”

雲畔勉強振作了精神道:“母親別說這樣的話,我嫁了公爺,就與公爺一體,沒有什麽難為不難為的。”

這裏正說著,廊廡上傳來婆子的聲音,向內通傳著:“外頭大門上來了位小娘子,指名要見夫人。”

雲畔怔了下,“小娘子?哪家的小娘子?”

婆子道:“並未說明是哪一家來的,只說有要緊事,要當面同夫人說。”

雲畔望了王妃一眼,王妃道:“把人帶進花廳吧,這樣一大清早的,想必真有什麽要緊事。”

婆子領命去帶人了,不一會兒便見一個穿著白底水紅領子對襟褙子的女子,跟著婆子上了花廳的木廊。婆子呵腰比手,引她入內,她進門先向三人行了禮,一面道:“妾是頭一回登門拜訪,也分不清公爵夫人是哪一位,左不過都是這府邸的家主,妾梁繪螢,給三位道萬福了。”

雲畔仔細打量她,心下也不由感慨,真是個實實在在的美人,面若銀盤,目含秋水,不論是身段還是行止,都透著一股大家風範。不過自己入京以來,幾次貴婦貴女的聚會中,都沒有見過這個人,想來應當不是權貴圈子裏的,便請她坐了,待邊上女使一一介紹了她們的身份,方和聲問:“不知是哪家高門的娘子,今日到訪,可有什麽事麽?”

梁繪螢擡起眼來,進門那時,一眼便看見了這位年輕的公爵夫人。早前她一直心高氣傲,因為自恃美貌,並不覺得這上京的顯貴娘子有什麽了不得。後來魏國公娶親,她料想公爵夫人至多是位得體端莊的貴女,上京那樣的貴女遍地都是,甚至想象著魏國公如此人才,隨意作配庸常的女子,實在委屈了他。

然而現在當真見到了這位夫人,似乎和她設想中的完全不一樣,那是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若說她美得耀眼,倒也不是,她是那種溫柔靈巧的長相,沒有鋒芒畢露,卻別有一種莊重高貴的氣韻。有時候女人之間的角逐,只消一眼便高下立現了,她忽然生出自嘆弗如的感覺來,心裏的傲性霎時偃旗息鼓,反倒可以沉澱下來,說一說自己的來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