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誰家門前不是一片腥風血……

所謂的控絨司,是專為審理官員家眷而設立的衙門。

上京遍地王侯將相,後宅也與普通人家不一樣。官宅女眷大抵有誥封在身,不拘是一等的大長公主,還是七等的孺人,多少都吃著朝廷的俸祿,其身份與夫主相匹配。

這些人中若有人犯事,當然不能敞開大堂供平民百姓圍觀。既是有頭臉的後宅婦人,關起門來審理為宜,雖然最終的結果和衙門判定沒什麽區別,但過程顧全了家主的面子,也算對權貴們的一種照顧。

當然,面子是照顧到了,裏子一般都稀爛,控絨司有案底登記,世上也沒有不透風的墻,真要是把人扭送了那裏,很快消息便會在上京的貴婦圈子裏流傳開。

金勝玉如今沒什麽可顧忌的,這柳氏就像個長了很久很久的膿包,你不去挑破她,她就天長日久地在那裏,雖然已經不痛不癢,但十分有礙觀瞻。開國侯府從當家的縣主死後,名聲就一直沒好過,反正如此了,不如一口氣解決,雖然又要被人議論上一陣子,但長遠來看,對自身名望也好,對子孫後代也好,都是一樁利在千秋的好事。

橫豎她心意已決,幾個婆子又生猛異常,就算柳氏再叫再鬧,也還是活生生被拖到了廊子上。

江珩聽見柳氏撕心裂肺地哭喊:“郎主……郎主啊,我跟了你十六年,我為你生兒育女,就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

江珩腳下茫然跟隨了兩步,“煙……煙橋……”結果被金勝玉一把拽住了。

“把她的嘴給我堵上!”金勝玉像個冷面的閻王,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稟報錦衣使一聲,柳氏身邊得力的嬤嬤,一定要著力審問。她知道得不少,不光這次的事,連同上回拿砸死的女使冒充公爵夫人的事,也可一並查一查。瞧著吧,興許還有好些咱們不知道的,沒有翻起舊賬來呢。”

婆子們領了命,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條臟兮兮的布條,卷成卷直接塞進了柳氏的嘴裏,然後通力合作,將人擡出了院子。

江珩心裏七上八下,眼巴巴看著人被弄出去,回頭又看看兩個正在啜泣的女兒,再望向金勝玉……那點悲涼的情緒到這裏忽然被截斷了。

金勝玉道:“怎麽了,侯爺?區區一個婢妾,竟讓你如此割舍不下?就算她謀害人命,在你眼裏也是可以被原諒的?”說罷哼笑了聲,“我算是知道為什麽柳煙橋的膽子會這麽大了,原來都是侯爺縱出來的。侯爺這樣昏聵,真不怕在小娘子們面前做了壞示範,將來小娘子們在夫家遇見了這樣刁蠻兇狠的妾室,是不是會顧忌夫主也像侯爺一樣護短,弄得正室夫人連話都不敢說一句,日日吃足啞巴虧?”

江珩下不來台,臉上訕訕地。

魏氏到這時候就得唱一唱白臉了,溫聲說:“人既去了控絨司,就交給錦衣使去處置吧!郎主與其擔心柳氏,倒不如去關心關心苦主。”

江珩這才想起來,周氏掉了孩子,還在小院裏孤孤單單地躺著呢。忙道好,“我這就去瞧瞧她。”

雪畔和雨畔見母親被送進內衙,父親又扔下她們去瞧周姨娘了,一時站在堂上,孤苦無依不知如何是好。

金勝玉打量了她們一眼,轉頭吩咐邊上的女使:“送小娘子們回自己的院子去吧。”一面道,“柳氏雖生了你們,但她品行不端,早該有這一日。你們要是明辨是非,將來我自然替你們做主。但你們若是和她一樣糊塗,鬼鬼祟祟打壞主意,那就別怪我手黑,家裏頭養兩個老姑娘,還是養得起的。”

雪畔和雨畔領教了她的厲害,哪裏還敢跟她叫板,自然唯唯諾諾道是,跟著女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金勝玉看著她們走遠,這才轉身去周氏的院子,進門便見周氏哭得淒慘,抓著江珩說:“郎主,我們的孩子沒了……”

江珩也心如刀絞,一徑安慰著:“不要緊,將來還會有的。你把心放寬些,先養好身子要緊。”

魏氏說是啊,“你還年輕,來日方長。如今這災星已經被押解走了,不日自會還你公道,你消消氣,小月子作下了病根兒,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金勝玉在邊上看了一陣子,看周氏只顧幹嚎沒有眼淚,便對江珩道:“侯爺忙自己的事去吧,這裏有我們照應著,出不了岔子的。”

江珩也確實不知道怎麽開解悲痛中的周氏,聽金勝玉這麽說,便從床沿上站起身來,叮囑金勝玉仔細照顧周氏,然後一步三回頭地,往院門上去了。

起先咧著嘴的周氏見他走遠,這才把五官放回了原處,坐起身問金勝玉:“娘子,這回那賤人總翻不了身了吧?”

雖說有孕是假的,滑胎也是假的,但柳氏命孔嬤嬤出去采買碎骨子,往湯裏下藥,這些都是真的。民間內宅妻妾懷孕可不像禁中,須得禦醫診了一遍又一遍,妾室有喜,只要正室這裏承認並宣揚出去,那就坐實了,誰也不會存疑。至於滑胎,當然是想什麽時候滑,就什麽時候滑,控絨司只要有了人證物證能定柳氏的罪,絕不會派個產婆來,驗證周氏是真懷孕還是假懷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