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活糖沙餡春繭。

次日是府上在班樓置辦家宴的日子,雲畔和李臣簡一早便起身往茂園給胡太夫人請安,一家子在一處吃了早飯,席上太夫人也關心李臣簡的身子,蹙眉說:“叮囑過好幾回了,在外頭切不可貪杯,一則身子要緊,二則如今年月,誰保得住人家是什麽心腸。昨日聽說又喝多了回來,新婦才進門,叫人家看了也不成樣子。”

李臣簡在太夫人跟前尤其好性子,笑著說是,“都是侍衛司和殿前司的同僚,尋常也隨便慣了,借著我的喜事,都不免要灌我一杯。橫豎高興麽,就沒有太忌諱,只是勞煩巳巳又來照顧我,實在過意不去。”

雲畔聽他們提起自己,赧然擱下筷子道:“都是我的份內,公爺快別說過意不去的話了。”

惠存聽他們對話,不由笑起來,“哥哥和阿嫂怎麽這麽客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官場上往來呢。”

兩個人聽了都有些不好意思,確實成親好幾日,即便已經圓了房,彼此還不是太熟悉,話語間不免存著三分客套。

王妃是過來人,笑道:“新婚的夫妻都是這樣,哪一對不是從生疏到熟悉,等將來你自己成了親,就知道了。”一壁又問李臣簡,“訂的是晚宴麽?今天可遣人再去舒國公和你嶽父那裏通傳過?”

雲畔接了話頭,說:“母親放心,我一早就派人過府了,回門那日和姨丈及爹爹也說定了,他們一定會來赴宴的。”

王妃說那就好,“結成了親家,到今天才一處吃席,已經是我們禮數不周了,你要代我向你父親及向公爺致個歉,別叫人笑話咱們公府慢待了親家。”

雲畔笑著應了,待女使撤下了小桌,又挪到上房陪著太夫人吃了晨間的茶,才送王妃回她的尋春館。

李臣簡有意避開了,讓她們婆媳好說話,雲畔攙著王妃坐在玫瑰椅裏,欲言又止的樣子引得王妃側目,王妃便問:“怎麽了?可是有話要和我說嗎?是不是忌浮哪裏做得不好,還是昨日吃醉了酒,說胡話了?”

雲畔說沒有,“不是因為公爺,是我,有兩句話想和母親說。”

王妃松了口氣,只要不是小夫妻不和睦,其他一應都是小事,便指了指邊上圈椅道:“你坐吧,有什麽話,坐下慢慢說。”

雲畔噯了聲,欠身在椅上坐定,斟酌了再三,還是覺得不太好開口。

王妃失笑,“究竟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叫你這爽快人兒都變得積黏起來。”

雲畔有些難堪,低頭說:“我原是想好了怎麽和您說的,可臨到了緊要關頭,又不知從何說起了。”略頓了頓方又道,“母親知道我娘家那些事,我也不瞞您,家裏爹爹的那個妾室實在不成話,幾回攛掇著爹爹扶正她,侯府讓個妾室當家,恐怕朝野上下沒有不恥笑我爹爹的。早前我還沒出閣,有些話不好說,有些事也不好做,如今我自己有了人家,好歹可以問一問家裏事務,不能再讓我爹爹這麽糊塗下去了。”

王妃聽了頷首,“這話很是,到底他是你父親,家裏頭有些什麽小過結,關起門來處置,外頭人未必知道,可年關前他們要搬到上京來,這地方毀人清譽太容易了,自己不當心,別人未必留你面子。咱們兩府既結了親,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有什麽想頭,在我跟前不必諱言。”

雲畔聽她這樣說就放心了,其實自己很忌諱和這府裏人提及侯府那些汙糟事,要說自己辦,事情當然是能辦成的,但不知會婆母,萬一將來消息傳到王妃耳朵裏,發現媳婦半個字都未透露,難免要猜忌她眼裏沒有尊長,主意太大。

所以還是自己主動回稟的好,一來聽聽王妃的意思,二來王妃的交遊到底比自己廣,有她相助,這事就成了一大半。

只是話術也很要緊,直剌剌說“我打算給我爹爹續弦”,這話太造次了,不免讓王妃覺得她輕浮,於是迂回道:“那日我聽祖母那句話,說男人撐的是皮肉,女人撐的是筋骨,當時就深以為然。早前我阿娘在時,雖拖著病體當家,家業還算井井有條,妾室也不敢作亂。後來我阿娘病故,那婢妾就霸攬了中饋,連族中祭祀大事她也敢插手。我想著,這事還需從根源上入手,徹底壓制住那婢妾才好……可我年輕,見識也淺,心裏有了成算也不敢定奪,因此特來請母親的示下,不知母親怎麽看待這事?”

王妃算是聽明白了,也不禁佩服她小小年紀想得周全。

確實,沒個正頭夫人坐鎮,妾室就要生癡心妄想,枕頭風吹起來迷了男人的眼,男人要是再搖擺些,那這個家就亂了套。原本江珩也是堂堂的開國侯,雖說是受嶽丈蔭及,好歹爵位和食邑都在,這侯爵當得還算體面。後來縣主過世,只要他好好經營,過了杖期何愁沒有人來替他保媒。結果那妾室偏偏攪局,轉眼就掌了家,消息宣揚出去,哪家的女兒肯來趟這趟渾水,和一個婢妾爭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