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 癰疽之疾,剜骨不痛(第2/2頁)

講到這話的時候,李潼心中也是感慨大生。

吐蕃的強盛、乃至於與大唐彼此糾纏兩百多年之久,大而言之自有高原氣候轉暖、生產力有了長足的發展,從而在客觀上提供了統一與強大的機會。但在這當中,關鍵人事的影響也是功不可沒。

吐蕃的前期,一切故事只圍繞松贊幹布這一雄主與噶爾家這權臣氏族進行。其由盛轉衰便在於噶爾家的覆滅,自此之後被論欽陵統治數十年之久的唐蕃戰場便迎來了轉機,大唐也熬過了武周與中宗朝的動蕩,在開元天寶之交已經是將吐蕃按在地上捶打。

當時的吐蕃雖然還沒到生死存亡之際,但若那時局勢再持續一些年,外部的增量不足,國中也必將弊病叢生。但是一場安史之亂讓吐蕃趁機直接鯨吞隴右,獲得了遠超前人的巨大進步增量,於是便又有了底蘊維持百十年的折騰。

當下這個時空,吐蕃的一場內訌分裂在大唐的幹涉與趁火打劫之下,所造成的傷害要更加的深刻。到如今,就連其國大相都公然奔赴大唐來賣國邀寵,老實說,李潼心裏真是充滿了得意。

韋乞力徐希望借助大唐的勢力、從而讓他們這些原本屬於孫波的豪強們抽離出吐蕃這團泥沼,自然給大唐封建西康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但眼下仍然不是決議定計的好時機,現在還有一個和親的畫餅吊住吐蕃一眾勢力,讓他們不至於徹底的絕望並同大唐再作決裂。趁著這段時間,大唐正能安心的解決突厥問題。

等到北線戰事了結,才是正式插手分裂吐蕃的時刻。至於韋乞力徐許諾的那一萬僧兵助戰,老實說對大唐而言也不算是什麽難以拒絕的助力。吐蕃軍隊的戰鬥力雖然頗為可觀,但也不至於成為漠北戰場上的勝負手。

略作沉吟後,李潼便又笑語道:“既然吐蕃是在誇口,並無兵員具備,那隴邊戎旅調度也無須再顧此節。事後再著光祿寺就事問責,我大唐軍機征命豈容吐蕃邪流弄作玩笑!我國甲兵雄盛,不仰蕃兵助勢,彼若不信,來年大可邏娑城外陳甲列陣、具觀勢力!”

郭知運聞言後便點頭應是,但在等候了片刻之後,見聖人並未再作別樣交代,於是便又忍不住低聲提醒道:“除了蕃兵虛員失期之外,韋乞力徐所告另有副使逗留長安一事,臣怯覺不可忽視。今聖駕留頓東都,長安尚有別情在拘,若不加嚴密審察,恐小患變大……”

這件事李潼自然不會忽略,只是沒打算在郭知運面前提及。

此刻見郭知運主動講起,於是他便垂首望著郭知運笑語問道:“那麽依郭卿所見,此事又當如何處理?”

“蕃國副使奸言軍機,亂我征程調度,已經不是賓使失禮的小錯,而是擾亂軍國計議的大罪,需作敵國以待、設法刑之!宜著京營一旅入長安捕拿凡所相關人事,傳書蕃國、召其國中刑司入朝並作推審論罪。”

聽到聖人的詢問,郭知運張口便講出一個處斷蕃使的一個方案,可是在講到別的問題時,他便稍顯遲疑,略作猶豫之後才又說道:“當中所涉國中隱情,臣既非有司事員,不敢越案進言。聖聽清晰、聖視分明……”

聽到郭知運態度截然相反的回答,李潼不免一樂,但仍只是長嘆一聲,並不言明自己的打算。

郭知運見聖人仍有遲疑之態,索性免冠深拜道:“聖人本非順守太平之人主,臣等亦非平流進取之庸員。往者君臣一志、中興社稷,今雖勢位榮享,但臣等亦不改初心!若癰疽加身,剜骨亦不為痛!臣寒伍卑員,幸在天眷垂顧,在朝班前、在戶列戟,用則不辭!”

“有此忠誠群輔,朕又有何憂?”

聽到郭知運如此表態,李潼也是頗受感動,不再繼續回避這個話題,直在殿中召來楊思勖吩咐道:“持我敕書,馳驛奔赴長安,著長安留守府加設京營一旅駐守臨淄王邸,王邸凡所人事往來,雍州長史旬日察顧、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