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7章 勢難相忍,各自修行(第2/4頁)

如今的吐蕃已經不復強勢,而過往的桀驁又將高原上的邦部勢力徹底暴露在中原帝國的眼前,戰爭迷霧被他們主動開圖卻又後繼乏力,如何在強者的俯瞰之下謀求生存,是此前高原上勢力不曾面對、而這一代的吐蕃權貴又無從回避的新困擾。

眼下的大唐已經對吐蕃形成了戰略性的圍堵,影響與控制力更是深入西康地區,而且還接納了深諳吐蕃國情並地理形勢的噶爾家的投靠,如果說會主動停止對吐蕃的幹涉與滲透,那真是鬼都不信。

面對這樣的局面,本身對後續的情勢發展又全無決定權,所以現在的吐蕃權貴們的糾結心理真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既然反抗不了,不如……

這麽說雖然有些粗鄙,但實際的情況就是與其坐等大唐以他們難以接受並難以抗拒的方式對吐蕃加深控制,那還不如擺低了姿態、主動去迎合,用柔和的方式去影響大唐的經營策略,畢竟硬幹是真的幹不過,內部又無從整合,與其相濡以沫,不如各自修行。

相忍為國之類的情懷,那是不存在的。假使當年吐蕃贊普直接戰死青海,那麽在外戰失利、痛失君主、大廈將傾的惶恐情勢下,吐蕃內部真有可能統合起來、同仇敵愾的抗拒大唐繼續針對吐蕃的攻略。

可是好死不死,贊普臨陣脫逃,又返回國中折騰數年之久,但也沒讓國情國勢有所起色,最後還是難免橫死、留下一個更加糜爛的爛攤子。

有的人活著但已經死了,有的人活著但他媽的還不如死了,贊普苟延殘喘這幾年,就是對吐蕃內部向心力持續損傷殘害的一個過程,讓許多人見識到在沒有外部增量持續增加的情況下,勉強搭夥過日子其實是一種折磨,這一死對許多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所以吐蕃此番遣使、引得宗家幾人都蠢蠢欲動的和親請求,其實極有可能就連這幾個蕃使都不見得會樂見成事。歸根到底,他們並不希望吐蕃的王室借助大唐的庇護扶持再有所起色並增強。

即便此番和親成功,也不可能再達成貞觀年間文成公主入蕃那種兩利的局面。吐蕃窮困來求,勢必會面對大唐強硬的刁難與勒索,不得不大作退步的忍讓求全,讓出大筆的利益。

這些利益當然不可能由王室一家獨出,勢必會分攤到國中那些邦部氏族頭上,特別是那些勢力大到已經對王權產生實質威脅的邦部。

好處一家獨拿,聘禮卻由各家集資,這算盤打得太響,自然會讓人滋生不滿。既然左右逃不開一個出賣國家利益,難道老子們不配賣國?

“蕃使凡所接洽安置事宜,暫由鴻臚寺決斷。其諸使員畢至東都之前,資訊傳達即可,不必付於政事堂討論決斷。”

李潼在沉吟一番後又吩咐道,兩國重敘邦交,大唐是占據著絕對的主動,而吐蕃方面卻是紛爭不已、根本沒有一個主見。如果輕率的達成什麽共識,吐蕃方面的執行力也是堪憂,最終想要實現多半還要靠大唐自身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麽事情也不必急於一時,反正大唐這裏是拖得起,最好拖到北征突厥的戰事結束,那時自然會有更大的話語權與震懾力。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朝廷中的事務運作主要還是在圍繞著北征戰事在進行著。河北、江南等各地區的物資調運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各路人馬都在向規定的地點聚集,同時也包括那些出兵助戰的諸胡部伍。

李潼此番雖然並不親征,但需要聞知處斷的事務反而比當年還要繁多,並不因為突厥眼下的窮困現狀便有所松弛,也是充分做到了戰略上的輕視、戰術上的重視。

過往事跡如何並不值得沉湎自傲,只要一天不解決突厥這個傳統的漠北勁敵,他便仍達不到與先輩雄主相提並論的資格。

在這種上下忙碌的氛圍中,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

中秋祭月賞月的風俗自是源遠流長,而成為朝廷法定的節日則始於貞觀時。不過眼下的中秋節同後世還是有所區別,即便有所慶賀遊宴活動,主要還是士林間的朋友聚會,並沒有太濃厚的人月團圓的濃厚色彩。

李潼則深受後世節日概念的影響,每每中秋節時只要不是繁忙的抽不開身,總要抽出時間來同家人們聚會陪伴。

今年節日自然也不例外,凡所隨駕抵達東都的親友們,在午後便陸續前往上陽宮,太皇太後也一大早便被從太初宮接了過來。

因為節日氛圍的影響,李潼今天處理起公務來也有些心不在焉,所幸此日也沒有什麽重大事務需要特別的關注。

在埋頭批閱了一番奏表之後,擡頭見到直殿學士們又送來滿滿一筐的文牘,他便忍不住皺眉咧嘴,耐著性子將箱籠封條上的事則條目瀏覽一番,見並無急情大事,索性便一拍箱籠對幾名直學士笑語道:“卿等且去我得閑,明晨復歸就事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