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母子異見,相爭失和(第2/3頁)

聽到薛崇訓的回答,李隆基一時間心情復雜無比,他去年懇請進事,本就希望能夠得授外州官職,結果卻被發落到鴻臚寺這個閑司。而眼前這位表弟,不聲不響的便謀求到河北大州的臨民掌印官職。

這當中際遇的差別,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暗生感慨。有人求而不得,有人俯拾皆是,人與人的差別就是這麽大。而薛崇訓能夠得到如此關照,當然是因為他宗家女婿的身份,作為長公主李幼娘的夫婿,朝廷凡所官位只要不有觸軍國大計,自然是予求予取。

且不說李隆基心裏突然生出的羨慕嫉妒,太平公主在聽到兒子這番話後,臉上怒容更盛:“你有老母在堂,有幼子求哺,這樣大的事情不同家人商量便私作決斷,還有自己的道理了?那易州在何方位你知不知?臨民官事幾樁你又知不知?在朝清貴的官職前程留不住你,偏要去求遠州與骨肉分別,這難道不是誤人誤己?”

講到這裏,太平公主又一臉怒色的望著李隆基說道:“為人父母,究竟欠債多少?因他少失父執看顧,我唯恐他人面上受人冷落看輕,入世以來幾多籌謀?此前便與皇後計定,著他入直昭文館,就近看護雍王,日後春宮正位,自然可以順事太子官僚。這樣顯赫的前程,世道幾人能夠羨求得來?他卻偏偏的不肯珍惜,若非今日門下傳制,我還不知他竟求出外州!”

李隆基聽到這話後更覺無語,甚至都懶得發聲安撫。這母子兩哪裏是在吵架,分明是在他面前赤裸裸的炫耀啊。無論是出事外州,還是近護雍王,那都是時流、包括他想求都求不到的機會,結果卻被這兩母子挑三揀四,乃至於庭中失和。

“阿母苦心為我籌計,厚重恩情我如何感受不到?但正因為恩情的深重,我才更加的不敢繼續腆顏承受。故事不必多說,如今我已經是當戶的長丁,阿母能不能容我為家計有幾分自己的思量?”

薛崇訓見母親情緒爆發出來,嘆息一聲深跪在地:“因此血緣親眷,少來便得以立朝具位通貴。如此恩遇,已經是世人畢生難求。我德慚才遜,腆顏受此,少時懵懂不知惶恐。但時齡漸長,越發體會到沖盈折止的道理。

朝廷官職的許授,乃是國之用士大體,並非私門的隨意賜許。美位雖然羨人,但我並不是德才居之。生而六尺丈夫,難道畢生都要悠遊於血脈恩澤之中?人間富貴,我享受極多,但卻一直都無所貢獻。我這一生可以富貴於終,但兒孫又將何以自立?”

“哈,宗家血脈的恩澤,到了你這裏反倒成了難以承受的逼迫?生人在世,誰能沒有血脈瓜葛的牽連?你生就這樣的身世,注定了許多的人事只能循情論斷。我不說你才情的多寡,僅此一樁將身所享有的勢位同世道俗流並為一談,就是十足的愚蠢!”

太平公主對人事又有自己的見解,對兒子的解釋只是嗤之以鼻:“天家之所選你適配,難道真的是因為你德才優異?只要能尚主體貼、家事和睦,你便不算虧享了恩澤。良才舉士,那是對門外疏遠之人才要施展的尺度。辭妻棄子,拋棄宗中的倫情,這難道不是舍本逐末?”

“阿母固執此見,我也說講不通。總之在阿母眼中,兒子只是身無一長、器難自立,凡所預見的艱深,不準我品嘗試探。但我今次殿舉得授,恩眷之余,德性資歷也是得到了朝中大臣們的嘉許器重。戶中娘子並不怨我離家宦遊,入州之後事能厘定便作親為,束手無計則事授佐貳,只當增長幾分人情世故的見識。”

薛崇訓見母親這裏只是說不通,索性也擺明自己的態度,外州就事算是去定了,不管母親樂意不樂意。

太平公主聞言更怒,拍案怒喝道:“滾出此門、滾出去!既然如此意堅,那我便在京中等著見你涕淚求歸。”

母子兩這是徹底談崩了,薛崇訓見繼續留下來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於是向堂上怒不可遏的母親叩拜告別,然後便彎腰退了出來。

李隆基同薛崇簡見狀,便也連忙追趕出來,還待再作勸說,薛崇訓卻只是搖頭:“阿母直將親近人事當作手執棋子,不準人有私計主意。這當中的隔閡已經不是一時一事的積攢,我並不是欠缺恭順的孝義,但男兒在世總要保有幾分自我。

此內忠孝並非對立,只是人情中固有的刁難。與其相顧不安,不如短暫告別。我離家後,二郎你不要再竟日遊戲,阿母的教誨自是用心良苦,若本身的見識體會尚不足超出此中,還是要恭然受教,不要放縱自我。”

“阿兄你可真是豪膽,換了我實在沒有膽量這樣同阿母對話。我是沒有福氣同阿兄你加親連襟,你走後阿母這一腔怒火,我也只能咬牙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