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南士北行,道途寂寞(第2/3頁)

禮部侍郎張說是今年科舉的主考官,早早的便來到了禮部外廨,稍後負責將這些學子們引領到國子監外廨中。

一些雜事自然不需要張說親自處理,他只是翻看著之後參禮的貢生名單,腦海中偶然想起一事,擡手召來吏員詢問道:“廣州貢士張九齡,入廨沒有?”

吏員聞言後匆匆外出觀望,很快便又返回來稟告道:“張九齡已經入廨,正在隊列之中。”

雖然說應舉的貢舉人足有數千之眾,但一些特殊的士子自然也能獲得特殊的關注。張說聞言後便站起身來,踱步窗前向外望去,順著吏員的指點便見到一個身長六尺、穿著一絲不苟的學子袍的士子。

對於張九齡,張說真是動了愛才之心。或許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如今總算見到其人,一眼望去便覺得此子卓爾不群、儀容氣度都遠遠超過了隊列中的同類。

這時候,外院列隊的貢士們也發現了張說的身影。這當中不乏在京學子,對京中名宿人物耳熟能詳,張說在士林中的名望自然不必多說,一時間外面各種呼喊張禮部、張學士之聲不絕於耳。

同在隊伍中的張九齡這會兒也順著前後同伴們的視線望過去,他自嶺南遠來,自然不熟悉京中人事,但對張說這個文壇宗主心中也充滿了仰慕與好奇。

這一眼望去,便看到了站在堂中的張說。或是出於一份錯覺與期待,張九齡只覺得張說似乎也在凝望著他,於是便遠遠拱手作揖,繼而便見到張說在堂內微笑頷首,似乎真在回應他的見禮。

無論宿願如何,起碼當下兩人名望勢位都差距懸殊。出於自己的愛才之心,張說見到張九齡站在隊伍中列並不顯眼的位置上,便打算舉手安排讓其人站在隊伍前列顯眼位置。

可是他的手剛舉到半途,卻想起日前延英殿奏對時聖人對他的提點告誡,心中自是一警,舉起的手便又回落下來。

諸學子們自然不知張說這一番心理活動,雖然有近睹宗師風采的驚喜,但轉頭又沉浸在即將參加典禮的喜悅中,同時不無好奇的打量著身邊的同類。

釋奠禮後,科舉便正式的開考。當中競爭最激烈的進士科,每年能夠及第的便是在京館學學子與諸州貢士們。換言之,眼下身邊這些同行者,不久後便都會是自己的競爭者。

諸州貢士隨秋貢入京,此前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與時流接觸結識,彼此間也算有些熟悉交情。

但這當中也有一個異類,那就是張九齡。張九齡雖然風采學識俱佳,但體質卻有些文弱,年前生過一場病,錯過了秋貢入京的日子,一直到了上巳節後才抵達長安。

雖然說他的文賦也被選入了華文館的春江榜且篇幅比較顯眼,但文賦的傳世度總不如詩辭那麽高,而且廣州在時下也並不屬於什麽文教大州,今年的貢士唯張九齡一人而已。

所以眼下的張九齡,就屬於那種有些威脅但又陌生的對手,也沒有同鄉為他向時流引見,於是便被隱隱的排斥在外,即便有心想加入一些話題中,但別人卻明顯的不願與他多作交談。

雖然才情不俗,但張九齡畢竟也不失年輕人的心性,身在這陌生的人間,想要嘗試交際卻又屢屢碰壁,大不似此前在嶺南時那麽受歡迎,心裏自然難免覺得有些失落,只覺得長安城的繁華與熱鬧透出一股疏離排外。

將近正午時分,雖然各方選舉人們還是沒有聚齊,但也不能因為這些遲到者而錯過典禮吉時。因此張說等禮部官員們便行出直堂,率領著龐大的選舉人隊伍浩浩蕩蕩的行出布政坊,沿金光門橫街往東行去。

當眼見到身著紫袍的張說出堂翻身上馬時,內外貢舉人們無不轟然叫好,既表達了對這位文壇宗主的尊重,同時也充滿了羨慕與期望。

“張禮部應試奪魁,在邊有功,在朝有名,壯仕之年便名滿天下,文稱大手筆,位居典選官,生人馳於此境,更復何想啊!”

在一幹貢舉人們看來,張說自是當之無愧的人生贏家,他如今所擁有的,便是絕大多數士林學子們終此一生都難以企及的。

聽到周遭學子們的感慨議論聲,悶聲行走於隊伍中的張九齡也忍不住擡頭望去,眼見到最前方的張說儀仗,眼神也變得豐富多彩起來,心中不免生出一種“彼可取而代之”的壯志想法。

龐大的隊伍行出布政坊,此時金光門大街左右也早已經站滿了看熱鬧的京中民眾們。長安民眾愛好熱鬧,看到學子們隊列遊行於街,街面上便不時爆發出一串為兒郎喝彩之聲。

當前方的隊伍抵達西內皇城朱雀門前時,朱雀門也早已經是宮門大開,多有身著朱紫的大臣默立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