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8章 爵人於朝,刑人於市(第2/2頁)

可是在靖國考的標準下,官員們一季便會有一次大規模的年階提升,而且一旦獲贈功臣,只需守選一年便能繼續參加銓選,五十歲之前可謂都是踏上了升官的快車道。在這樣的激勵標準之下,哪怕沒有什麽奇功幸進,只要任官過程中不出大錯,熬到五十歲遞進五品的幾率可謂大增。

雖然在太皇太後當國時期,也常有奇功幸進的例子,但這畢竟是偶然,而且這樣的升遷也讓正道人士所不齒。然而現在,只要勤懇用功,人人都能獲得宦途顯達的機會,而且還沒有考慮定亂過程中隨缺拔授的因素,對朝臣士氣的確是一大鼓舞。

長達數年的考課循環被濃縮到短短幾個月之中,雖然給官員們以極大鼓舞,但同樣也讓任事節奏陡增數倍。朝廷可謂是充分發揮了只要人不死、就往死裏用的精神,而官員們大凡有心有力者,也都不辭辛苦,都希望能通過幾個月的突擊奮鬥、以達成過往數年乃至十數年的時間才能做到的提升。

所以如今的皇城中,凡有職事在身的官員們也全都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關心職事之外的事情,焚膏繼晷只是基本操作,使得原本已經完全停擺的諸司事務在極短的時間內便重新回到了正軌上。

當然,官員們如此勤奮也帶來了一個惡果,那就是監國元嗣遠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忙碌。諸司事務再怎麽繁忙,起碼還有群眾分勞,可是各種事務越向上傳遞,參與決策的人便越少。

皇城政事堂裏,諸案案左皆高堆文牘,幾乎將書案後的人都給淹沒,而諸司文書仍在成箱的拖運進來,這樣的畫面幾乎讓人感到絕望。

突然,堂上正案後傳來撲通一聲悶響,侍者循聲望去,只見案旁摞起來的箱籠已經傾倒,裏面的文牘灑落一地,與此同時,一個身影正手忙腳亂的從成堆文牘中往外爬,慌忙趨行上前,將灑落在監國元嗣身上的文書收揀起來。

“不要搞亂了順序,免得再勞員整理。”

李潼揉著撞在案角上隱隱作痛的額頭,長身而起伸了一個懶腰,還不忘吩咐道。

這時候,正在一側繩床斜臥假寐的姚璹也聞聲驚起,見狀後連忙起身上前說道:“殿下先短歇片刻,余事由臣批閱。”

李潼看了一眼姚璹滿眼的血絲,忍不住嘆息道:“簡員事繁,相公也是辛苦。位當宰執,未尊先濁啊!”

姚璹聞言後還未及答話,門外又搬來滿滿一箱的文書,嘴角稍作抽搐,也顧不上再說什麽客氣話,扶著老腰便就案入座。

李潼見狀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把宰相累得狗一樣,也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正常情況下,到了政事堂這一級別,當然不會有這麽多的事務需要處理,哪怕是亂後新定。

政事堂之所以如此繁忙,還在於李潼一個創舉,那就是朝廷中的供奉官幾乎盡數棄用。這些供奉官們可不僅僅只是陪領導聊天,其中一個最為重要的任務就是備問咨詢,李潼這麽做等於是將秘書們全都罷免了,只憑政事堂幾員去硬幹朝廷百司那些如狼似虎的政事官,能清閑得了才見鬼了。

而且眼下的政事堂裏,就算加上他這個監國,有決策權的統共四人而已,其他幾個宰相要麽外任,要麽還在路上。為了照顧歐陽通這個老先生,他又專使歐陽通籌備十月的登基與歸祀大典事宜,不需留堂。

所以眼下的政事堂裏,也只有他跟姚璹和李思訓三人,李思訓連直數日,今天午後才被擡走,而姚璹也是從昨日便當直至今。姚璹如今也是六十多歲的年紀,如果不是早年上山下鄉的搜羅祥瑞把身體鍛煉的棒棒的,只怕也早撐不住了。

趁著吏員們收拾整理書案文牘,李潼在堂中稍作踱步、活動一下久坐麻痹的兩腿,剛走了沒幾步,便見到兩員力士將一人擡入進來,那人臉色慘白、形容憔悴,正是張說。

見到張說模樣如此淒慘,李潼不免有些擔心,連忙上前問道:“怎麽回事?”這人真要沒救了,趕緊擡回家去,擡到政事堂這多晦氣。

聽到問話聲,張說眼皮微微張開,勉強站立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視線瞥見政事堂一側朱漆屏風,連忙擡手捂住嘴巴向堂外疾奔而去,並連作幹嘔。

看到這一幕,李潼又有些不解,這畫面怎麽有點像害喜,忍不住便問道:“誰幹的?”

話音剛落,廊左便閃出徐俊臣一張諂笑的臉並抱拳作惶然狀:“臣實非有意,實在不知張卿如此不能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