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2章 義無大小,概是正氣(第2/4頁)

徐俊臣的踴躍發言,起到了一個極好的表率作用,接下來又有數人出列表態,願將所從屬卒員獻出、並推辭掉格外的恩賞。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表態,仍在沉吟難決幾人便心生危機感,哪怕心裏極不情願,也只能硬著頭皮表示一切聽從雍王殿下的安排。

等到在場時流多數表態之後,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則天門前所聚集的這幾千卒眾的確給李潼帶來了不小的心理壓力,從強殺楊嘉本到之後各種雞血壯言,其中多半意圖都是為了收編這幾千人。

皇城中撲殺叛軍之後,接下來想要進一步掌控神都城,無論如何繞不開眼前這幾千卒眾。但這些人身份又比較特殊,他們並不是普通的坊曲百姓,而是分屬於時流諸家的奴仆。

如果用樸素的人權解放思維處理,登高一呼,豁免這些人的客奴身份、給予他們法律上的獨立地位,他們就會歡欣鼓舞、舍死效命,哪怕屠刀揮向舊主。但這種做法,現實中可行性實在不高。

倒不是說這些人生具奴性、不願爭取獨立自主的地位與人格,而是唐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種任俠尚義的精神,主仆之間不僅僅只是一個身份關系,更有一層恩義相結的社會倫理道德約束,這種道德倫理在以武勛起家的關隴勛貴群體中也甚有表現。

這其中一個比較鮮活的例子就是隋初韋袞有奴桃符,健壯有力,每隨出征多有建勛,後來韋袞將之放免從良,並代之表奏功勛,獲得朝廷封犒。桃符殺黃牛獻主乞姓,韋袞賜之姓韋,桃符仍不敢與故主同姓,只稱黃犢子韋。

《朝野僉載》有說,韋袞之所以賜奴同姓,就是防備著時過境遷、後代子孫不知前事而與奴家亂婚,賜同姓之後便沒有這樣的隱患了,骨子裏仍然看不起奴仆。但韋袞若知後世出身黃犢子韋的韋後倒台後,京兆韋氏受其連累被大殺一通,會不會後悔當時的這一點精明。

拋開別的不說,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主仆相得的例子。彼此之間的情義以及互相成就,聽來顯然要比冷冰冰的制敕宣令要更有人情溫度。

唐人這一點尚義的精神,李潼是深有感受,越是出身底層,這種知恩圖報的道德感就越強烈。畢竟他自己本身從弱小到強大,便深得此利,所以在具體情況中,也並沒有忽略這一點。

“義無謂大小,概是人間正氣!我愛此間壯才,恩賞厚給,群卒憑此酬報故舊,諸家份內應得、安然受之,毋須推辭。縱然事付輿情,寧我當此奪士之惡,不使群員義氣有損。”

徐俊臣這個機靈鬼托兒當的是不錯,不過雍王也自有宏大一面,自然不會吝嗇這一點恩賞。

義無謂大小,但前程卻有。投靠雍王無疑是要比留事故主擁有更多的機會、更遠大的前程,而在這選擇中所產生的背叛感與負罪感,雍王替你們解決!

聽到雍王這一番宣言,再見各自舊主也都表態願意捐士獻力,在場諸家卒員們各自也都異常振奮,齊齊叩拜響應謝恩。

這一幕落在時流諸家眼中,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不說各自仆員被征奪的失落,更隱隱感覺自己等人出現在此地就是多余。

這一群多余的人也沒有留此太久,很快雍王便安排卒員將他們引入皇城中一些閑余的官廨暫時安頓下來,同時對各家卒員們的整編也正式開始。

雖然皇城中諸司官吏盡數亡出,但大內自有習藝館、雲韶府等教授宮人的機構,宮人能作讀寫記錄者不在少數,數十人分別攜帶紙筆入列統計,用了小半個時辰,便初步的造冊完畢。

兵冊造定之後,李潼又著宮人自大內搬來兩個鑲金嵌玉、異常華美的箱籠,一者用於收存籍冊,一者則放置在則天門前,而後繼續宣布道:“犯宮之賊雖已伏誅,逆亂之賊尚未掃滅!今夜於此造冊點兵,營旅編創,巡定全城,明日諸營聚首此門,投名於箱,具功者授仁勇副尉、上功者授仁勇校尉!立此金玉之盟,若有違背,天人棄我!”

則天門前,聽到雍王所開具賞格,氣氛頓時又沸騰起來。

在場諸卒員們,本身多為客奴之身,能夠放免奴籍、成為良民已經是一大幸運,原本以為所謂的恩授無非量勛幾轉並一些錢帛賜給,卻沒想到竟能憑此功事一躍成為在品的官身。

雖然仁勇校尉與副尉僅僅只是九品上下的官階,但卻是從奴身到官身的一大跨越,對於這些此前幾無前程可言的卒眾們來說,無疑是一莫大機遇。因此則天門前叩謝聲一時間如風雷一般,經久不息。

李潼開具出如此驚人的賞格,自然也是經過了一番考量。

雖然他背後有著整個行台以及數以巨萬的大軍,但接下來的各種軍事任務也是極為繁重。且不說諸邊外敵的擾寇與已經豎起反旗的契丹,單單畿內以及諸州局勢、特別是仍駐河東的數萬大軍,就需要足夠的力量加以鎮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