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2章 助朕殺賊,彰我威嚴(第2/3頁)

太平公主連日來諸種苦悶,自然不是皇帝放低身段幾句軟語就能化解,只是見母親對她略作頷首,才冷哼一聲、忿忿起身行出殿堂。

等到太平公主離開,一些侍立的宮人們也退到了帳幕後方去,偌大殿堂中只剩下母子兩人。

皇帝神情略顯急促,低頭避開母親審視的眼神,幾番張嘴才澀聲道:“革命之後,我常有要強之想,但終究不得不承認,小器狹量,確是不如阿母得人。西軍前路已經入都,由定鼎門入城,縱馬天街,直入上陽宮……”

皇太後聽到這話,眸子閃了一閃,望著一臉頹喪的皇帝說道:“你仍是覺得慎之這麽做是冒犯?是覺得你已經沒有能力庇護你母?”

皇帝聞言後慘然一笑,搖了搖頭,但接著又點了點頭:“被一個少輩如此見輕,確是難堪。但如今都畿形勢確是已經不容樂觀,諸種擾亂,倒也不再差這一樁。若心事之說,雍王此舉反而讓我松一口氣,不必因我一人昏庸而有害阿母性命……”

“李思訓等人也投了雍王,唉,他們本是身負朝廷群眾厚望、出城阻攔雍王東行……可現在,他們背棄前命,與雍王同聲施壓朝廷!阿母,你教養出一個了不起的孫子,雍王他專據關西已經年久,結果現在卻反詰我執國器以來戎祀不興……

我不是在作什麽抱怨,只是覺得他如此聲討,的確是有些強詞奪理了……唉,權勢之內,哪有什麽人情可存,跟阿母你、跟雍王相比,我確是有欠權變。甚至就連三兄、三兄他久在江湖之遠,但如今論及朝野中人望所孚,都遠勝於我……”

李旦斷斷續續的講起來,語調中滿是失落與惆悵,也沒有什麽頭緒可言,大有一種積郁於懷、不吐不快的意思。

皇帝這一番絮叨所言及諸事,有的皇太後已經知曉,有的則就是剛剛知曉,比如廬陵王私逃歸國一事。畢竟她對外界情況的了解最主要渠道便是太平公主,而最近這段時間,太平公主本身行動也受到了限制,母女兩人都是近乎與世隔絕,甚至就連雍王將要歸國這樣一樁大事,都是在皇帝諸子女送入上陽宮後才知道。

所以在聽到皇帝這一番絮叨後,皇太後也才了解到神都局勢居然已經混亂到了這一步,心情也變得復雜起來,望向皇帝的眼神轉為冷峻。

“內外失衡、竟已如此嚴重……滿朝人心浮動,朝事盡廢,雍王一言遞入都中,頃刻間門下聚書數百、議論西遷……這些人本身已經全無君父大義,可笑竟然還……”

皇帝兩眼茫然、思路也是混亂至極,想到什麽便隨口漫言。

“夠了!”

皇太後終於忍不住,拍案冷哼一聲,等到皇帝收聲望來,她才望著皇帝嘆息道:“四郎,治國從來不是一樁易事。你入朝之後所歷諸事如何不說,眼下內外已經如此憂困,卻仍在此閑苑絮語,於事何益?你母一介失勢老婦,除了幾分耐心,更能助你多少?

若眼下連相與共權論事二三人都無,那我給你只有一個建議,順勢而退。大位所在,唯勢力固有才可稱尊,若權柄已失,唯從善如流、藏身於眾,才或可謀於一線生機。你從來也不是擅弄權勢之人,這並不是小覷你,只是你母不願白發喪子的一點切念。退下來吧,家國亂事推給慎之……”

“阿母,我還有退路嗎?我……”

“有的,你從來也不失退路,哪怕此時此刻。慎之以威嚇眾,發議尊駕西遷,這就是在助你攏合朝情、化解紛爭,讓朝士群情不迷失於邪情之內。大義之內,即便你三兄歸國,不為大禍,制訪於野,迎其入朝,共待宗家少壯歸朝定禮……”

武則天望著失魂落魄的兒子,苦口婆心地說道:“事情如果再縱容惡化下去,縱情於野,那才是真正的不可收拾。慎之雖有咄咄之態,但至今仍然不失恪守之禮。你三兄流落江湖年久,家國難歸,怨情積聚,才會受到邪情裹挾。但諸事若能白於制敕,則邪情無從隱遁,慎之強勢於歸途,諸陰謀構計者必然不敢擅發,你兄弟仍有生歸祖廟之期。”

“可若真這麽做的話,阿母,我是將自己性命、將一家禍福全托別者一念……我將再無自保之力啊!阿母,我知你偏愛三兄,是不是恐他……所以亂計授我?我不是責怪你,阿母,我生性不能討喜,在情在事,在家在國,都已經深受教訓……舊年二兄身在巴中遠鄉,阿母尚且不能容他,如今我大位久享,雍王他真的會、真的會放過我一家?”

皇帝默然半晌,突然垂淚悲聲道。

武則天聽到這話,一時間也是默然,過了好一會兒才嘆聲道:“當年確實勢有不得已,但如今形勢並不同當年,不需因鑒舊轍而作裹足。你並非仁德歸心之主,慎之也無需因你背負罪孽殺業,大位可以順勢而取,又何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