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0章 廬陵奇貨,群眾相謀(第2/4頁)

裴伷先聽到這話後則嘴角一翹,繼而便笑語道:“然卑職所聞王城事跡,似與大王所言頗有出入。遠日諸情不言,單單今日,縣主號泣於堂、求食羹脯,郎君乞炭不得、反受責打。余者諸類,不足細言,但王城用料困極,於此二三事跡已是畢露無遺。”

聽到門堂內的家私被裴伷先肆無忌憚的道來,廬陵王臉色頓時一片羞惱,擡手戟指裴伷先,然而張開的嘴巴卻只發出嗬嗬沉濁之聲,無有斥言湧出。

廬陵王情急且怯,一時失語,但王妃卻沒有什麽顧忌,聽到裴伷先這半嘲半諷的言語,已經忍不住拍案而起,指著裴伷先怒聲道:“賊奴,既然已知王城困極,何必再來見問羞辱!大王天家肱骨、聖人至親,所罪唯在適逢人間失道!是生是死,雖不由於自身,但是榮是辱,豈爾卑鄙走卒能見笑施給!”

裴伷先聽到這一番斥言,臉上略顯輕浮的笑容收斂起來,直從席中站起,抽出腰際佩劍,倒持著緩緩往堂上行來。

“你、裴參軍……你要做什麽?王妃、王妃她只是……”

廬陵王見狀也是一驚,起身向後避走,又拉住王妃張臂擁抱起來。而王妃見裴伷先真的抽出利刃,一時間也是驚慌至極,縮在廬陵王懷抱之內,張聲嚎哭起來。

然而裴伷先入前只是將佩劍置於案上,接著便緩步後退,跪倒在地並頻作叩首,嘴中沉痛說道:“王城受此疾擾,大王起居不安,卑職罪在失職,不敢推諉避懲。唯將利刃奉於尊上,是殺是剮,並在大王一念!”

“這、裴參軍你這又是……”

眼見裴伷先作此姿態,廬陵王夫妻俱是驚愕有加,但在愕然片刻之後,廬陵王眸中陡綻精光,顫聲問道:“莫非、莫非畿內又生大變?當今聖人、聖人他……”

“聖人體格壯盛,朝情井然有序,內外不失控禦,上下不負所守!”

裴伷先長拜在地,繼續說道:“唯卑職有感就事山南以來,所事迷於虛妄,未能盡責奉給。此前行事諸種,執於舊事,未能立身方正、用計分明,致使大王失於悠然榮養,卑職罪大,痛悟前非……”

“賊子還要瞞我?神都一定有事!”

眼見裴伷先如此,廬陵王越發篤定其猜測,心中狂喜將生而未敢,但驚慌卻無,一把抄起裴伷先放在案上的佩劍,持劍入前、刃指裴伷先繼續怒聲道:“山北究竟發生何事?”

見廬陵王厲聲逼問,裴伷先才長嘆一聲,狀似無奈地說道:“大王舊邸英王,勇烈故態、卑職無緣得見。但今日入城短作應答,誠知舊譽不虛!”

聽到裴伷先這麽說,李顯那清臒臉頰上的肌肉已經忍不住隱隱抽搐跳動起來,只是牙關緊咬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至於王妃韋氏,則就忍不住大聲道:“裴某日前在事,已經簡略怠慢。如今神都有變,若再隱瞞事則,數罪並懲,能有命在!”

“卑職不敢欺瞞大王、王妃,神都大勢的確無有變故,唯是今冬突厥默啜引眾新寇河東此邊事一則……”

“突厥賊酋不是骨篤祿?默啜又是何料物?突厥星星賊火,與中國大勢又有何相幹?”

廬陵王畢竟久遭幽禁,此前數年就算起居生活不失關照,但終究也沒有什麽人特意向他詳細講述世道變故,因此對於外面的世界情勢如何也是不乏茫然,並不知突厥可汗已經換了人。

裴伷先聽到這問話,便也將突厥勢力之發展稍作交代,然後便又說道:“突厥一幹亡國賊眾,或因中國時局不靖而勢力有所漲消,雖然仍未可稱為大患。但方今國中亦不失艱難,東西壁立,雍王壯大於陜西,甲馬盛養,朝廷制之已經不稱容易,如今再增突厥之擾患,時流論者俱以為若長此以往,西軍之禍一旦爆發,恐更甚於四方之擾……”

“雍王、雍王?這宗家小子,如今竟已經勢壯到朝廷難制?”

廬陵王聽到這話後也是一驚,然後便忍不住頓足嘆息道:“這宗家孽類,幸在聖皇、皇太後垂憐庇護,才能活於人間。舊年問其擾亂於神都,便知此子逆骨遞傳,如此妖邪之類,即便憐而不殺,自應圈禁拘養,聖人竟放之關西祖庭、由其壯大而不加制約,本是疥癬小疾卻縱容成家國腹心之患,悔之晚矣!”

“大王所見,誠是真知。其實滿朝冠帶之士,未嘗沒有智者進言,唯是當今聖人君心獨裁,不容異聲!雍王生長於宸居,弄亂於宮闈,絲毫無念養育之恩。及其西去,又以虐害元從巨勛門庭以為功,人間恩遇之常情,全然不在其人度內。如今或仍可謂家國安詳,內外得守,但關西盛甲,唯知王教而不知皇命,一旦禍起,生靈塗炭、名族墮落俱在頃刻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