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2章 蓮花六郎,生吞珠花(第2/2頁)

太平公主所掌管的飛錢資源,多與關隴勛貴有關。一旦她這裏拿出大量的財貨以投入北衙禁軍的建設,便極有可能發生擠兌的風險,一旦不足支兌,飛錢的信用就會破產。

雍王在將飛錢業務交付過來的時候,也曾提出警告,不準太平公主任性濫發並隨意支用倉中的準備金。一旦發現神都方面有這樣的跡象,便會立即公布切斷兩京飛錢的關系。

神都飛錢本就源出於西京,一旦西京水喉掐斷,那麽神都飛錢無論是流通性還是保值性都將蕩然無存。

如果所持飛錢匯票僅僅只是普通人家或商賈,太平公主還不怎麽忌憚,但現在持票的主要就是關隴那些勛貴人家,一旦太平公主這裏無錢支給,那些受損人家是絕對有能量施加報復的。

所以在這方面,太平公主也不敢過分任性,她這侄子雖然遞給她一條財路,但也在她脖子上勒了一根頸繩。她現在要挪用巨款支給北衙軍事,本身就觸犯了行台的利益,若再因此影響到飛錢的信譽,一旦引發什麽惡劣後果,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

至於說她那個侄子會不會對她手下留情,唉,上一個相信“唯情活我”的還在甘露殿被軟禁著呢。

所以現在太平公主也是在雍王給予的尺度之內小心試探,首先是確保飛錢的信用,手中有票則必作承兌,但只要財貨離櫃,再遭遇什麽波折,那跟我就沒什麽關系了。神都獎懲量刑自有章法,你們自己財物來路不正,也怨不到我的頭上來。

再者通過徐俊臣出手,在神都城中制造一些恐怖氣氛,也可以震懾神都這些相關人家們,讓他們不敢大舉支兌財貨存放於自家。

畢竟一張飛錢更好藏匿,可以在洛陽支兌,可以在長安支兌,還可以去隴右、蜀中等地。可如果錢財收藏在家裏、直接被抄走,那可就欲哭無淚了。

而且這麽做也有利於洛陽飛錢錢本的繼續擴大,洛陽飛錢源出於長安,長安這些人將錢財存在長安的飛錢機構,獲得一張在洛陽支兌的飛錢。洛陽這裏只有將這一張飛錢進行兌付,才能獲得發放等額飛錢的資格。

換言之,洛陽如今所獲得的飛錢以及承兌的利潤,其實還是存放在長安。只有在洛陽發出飛錢,才能獲得等量的財貨入庫。

太平公主之所以獲得承兌資格,是以個人名義借貸了都畿諸司的公廨本錢作為本金。如果洛陽這裏遲遲不能吸納到足夠的財貨存入,她雖然也有錢,但錢都存在長安呢。

所以搞一搞恐慌,吸引一部分神都豪戶存錢入櫃,開具飛錢,也有利於長安與神都之間形成一種相對穩定平衡的財富對流,而不只是單方面的財貨輸出。

“神都時局動蕩,行台則政治清明,有識之家難免是要尋計向長安避禍。北衙軍事壯成,雖然不免與長安爭鋒,但其實也讓時流憂患大增,人物輸入於關中,那小子應該不會因此翻臉……”

太平公主這番自言本來還有幾分自我安慰的意思,但講出口之後自己也愣了一愣,片刻後才拍案忿聲道:“那小子分我一條財路,怕不是存心就在於此?偏我不知不覺,入其彀中,還喜樂於受他關照提攜!”

腦海中生出這一念頭後,太平公主也不免雜計叢生,一日勞累下來,更覺頭腦發脹,索性晃了晃腦袋,一邊從堂上起身,吩咐收走各種計簿,一邊隨口詢問道:“那張家六郎,可還在前堂等候?”

說話間,她步入廊外,迎著夜風深吸幾口氣,頭腦略清醒幾分,轉眸卻見廊外宮燈下有人影嬉鬧,細看是一名羅紈少年正追逐一名宮女。

太平公主本來還不甚在意,待看清楚兩人樣貌後,臉色頓時一沉。

兩人也見到了行出殿堂的太平公主,各自向此行來,宮女入前,臉色多有羞惱,開口便泣語道:“公主殿下,妾奉皇太後陛下使命入堂請問歸寢否,卻於外堂遭遇浪子阻擾挑釁……”

紈絝少年臉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面容俊美、不遜女子,聽到那宮女告言乃皇太後宮人,臉色稍微一變,將手中一份珠花拋擲在地並哼聲道:“久在外堂,不得公主殿下召見,見這小娘子珠花精致,摘來瞧上一瞧,本身不堪調戲,又怨哪個!”

太平公主臉色陰沉,入前撿起珠花撣落塵埃,遞回那啜泣的小娘子手中,卻被擡手推開並忿聲道:“物事已被賤人玷汙,妾絕不再沾手……”

“賤婢你說什麽?知我是……”

羅紈少年聞言後頓時一臉怒容,掐斷鬢角簪花便闊步上前,方待擡手挽袖,卻被太平公主擡腿踢飛。

“我庭前藏垢,冒犯了喜娘,給你一個交代!”

太平公主隨手將楊喜兒推回的珠花拋在地上,指著那翻地打滾的少年冷聲道:“這麽喜愛這支珠花,那就給我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