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2章 蓮花六郎,生吞珠花

李承況離去不久,大內中使便匆匆趕來,將皇帝的旨意如實傳達。

太平公主對此自然滿口笑應,北衙士伍雖壯、但卻諸用告急,而她的價值便體現於此了。所謂於北邙山興作宮造,當然不可能是為了打制各種禮器、文物,就是為了制造軍械以武裝北衙軍旅。

幾番借勢於人而又遭人冷落,太平公主當然也意識到世道何者才是根本,浮華諸種不足論,唯是精兵在手才能不受世道所輕。

待到應付過中使之後,太平公主才又冷笑自語道:“我這兄長啊,言行每流於冒失,勤於念想卻拙於周詳。若真沒有親徒拾遺幫扶,難免為人愚弄。”

外人看來,他們兄妹情深、親近無疑,但太平公主自能感受到皇帝對他的防備。像此前她推薦韋承慶擔任中書舍人,並傳達了母親針對裴炎一事的處理意見。

風潮雖然是由她引發,但接下來她卻被隱隱排斥在外,特別是皇帝急不可耐的將韋承慶授為宰相,分明就是要通過殊恩授給搶奪太平公主的門人。

結果韋承慶卻借此大肆示好籠絡關中勛門,儼然成為關隴門戶新一代的代言人,勢力具成,以至於他們兄妹兩人都無從控制。

在這過程中,太平公主也不是沒有試圖將局勢重新挽回,比如希望通過豫王選妃一事,將河東薛氏等人家團結過來。但皇帝卻認為太平公主是在挖他墻角,先將洛州長史薛稷外授豫州刺史,後來更幹脆宣布道國公戴氏為聯姻對象。

借著豫王聯姻一事,皇帝又將淮西人朱敬則授給豫王友並加秘書少監,似乎是為了籠絡一批兩淮人士以為豫王壯勢。

結果在朱敬則進入豫王府之後,才在河北人袁恕己的檢發中察覺到朱敬則與雍王一系早有深刻關聯,早年便在雍王授意下打壓清河張氏等河北門戶,甚至朱敬則的一個從孫女還是潞王孺人。

本來這件事也沒什麽,就算朱敬則與雍王一家前緣頗有,但其人本身就偏向學士儒生,入仕以來無涉權勢。偏偏豫王眼裏不容沙子,幾番上書不願以朱敬則為友,在士林中造成了很惡劣的形象。

朱敬則雖然勢位不高,但其一家卻號稱淮西儒門,於河南士林學術地位頗高,被豫王如此見棄毀謗,憤而辭官,布衣還鄉。以至於朝野對豫王都風評大減,認為不能容士。

這些細節上的糾紛,太平公主也只是冷眼旁觀,但其實心裏對這位兄長已經集聚了相當多的不滿,也越發認識到單單所謂的親誼並不能庇護她長久。

皇帝這樣的性格,時局中有所感受的人並不少。包括這一次北衙擴軍,以雍王所獻財貨為張本,繞開了外朝諸司朝士,也繞開了太平公主這樣的親人,但不乏人已經認定皇帝沒有長久韌性,很難獨立成事。

事實也的確如此,南省相關諸司都在刻碎阻事、極盡掣肘,皇帝所組建的這一支萬騎新軍就連基本的軍械器杖都無,徒具人數而已。

在沒有更大外力變量的情況下,這一次聲勢不小的北衙擴軍也只能草草收場,皇帝只能逐步放開事權的封鎖,任由外朝向此新軍滲透,才能加以維持下去。一旦發生這樣的情況,皇帝此前那番做派就成了一個笑話,色厲內荏的本質畢露無遺。

北衙擴軍,本就容易引起外朝的警惕與抵觸。他們父親高宗皇帝擴建左右羽林軍的時候,先有幹掉長孫無忌的威行震懾,然後又有掃滅諸夷、諸胡酋人物捐給為基礎。

而他們的母親武則天,既繼承了高宗遺留的一些人事基礎,本身還有一幹武家侄子們不計官聲的刮索錢財捐輸為用。

皇帝眼下可以說什麽基礎都不具備,只憑雍王入獻幾十萬緡財貨就想在北衙創設幾萬新軍,想想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太平公主對這個兄長雖然已經有不滿,但在母親頻頻提醒下,也意識到眼下朝情洶湧、已經混亂不堪,一旦外朝借此將北衙新軍滲透,那麽皇權將更加無從伸張。

而她本身也是依傍皇權才獲得這樣的超然地位,在確保自身利益的前提下,自然要極力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所以對於皇帝的請求,她也無作更多思考便應承下來。既然現在皇帝已經表現了誠意,願意與她共分北衙軍事,相關後續自然也要盡快操作起來。

她於文書中一通翻閱,整理出了一個名單,遞給使者吩咐道:“這幾戶人家所持飛錢優先支兌,一俟財貨發入各邸,即刻著令徐俊臣逮捕刑問,治其貪贓之罪!”

神都的飛錢業務雖然是由太平公主主持,但也並不意味著她就能夠完全自由的控制使用這些飛錢相關的實際財貨。

飛錢的價值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自然是其攜帶方便、一定程度上突破了空間與時間的限制,但最根本還是有票則必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