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9章 跳蕩之才,不堪任大(第2/2頁)

還有就是任用私己,中軍與輜營到處都充斥著王孝傑的鄉曲舊好等等。

李潼聽到這裏,眉頭也是微皺。此前在神都城中,他對王孝傑也不失關注,王孝傑風評的確不高。像收復安西那段時間,王孝傑家裏廚子都報功著勛上柱國。

各種各樣的問題,的確不少,但還沒有像張仁願所說的這麽嚴重。如果事實的確如此,那王孝傑就不只是不拘小節這麽簡單了。身當大任但卻如此恣意,是會出大問題的。

不過既然了解到張仁願跟王孝傑關系不睦,李潼當然也不會只偏聽張仁願的一面之辭,而是一邊聽著張仁願的控訴,一邊不動聲色的揀出案上唐休璟的信件,又認真細閱唐休璟對王孝傑的評價。

“王孝傑唯勇可稱,跳蕩之才,臨機鵲起,不思君王厚授之恩,言則必以己功炫耀。殿下神都匡正之訊傳入安西之際,其人便自稱‘我不在都,何者度量能稱公道?國事當以國士任之’此類忿語。日前更頻集安西諸酋,閉門陰論,不使人知。

殿下既有所問,卑職自當據實言之,王孝傑才拙器小,所趁唯時,得勢則驕橫忘形,失勢則奮而失度,若常任方面,久則必有所害!”

張仁願一通控訴,見雍王只是垂眼於案,久不應聲,才稍作總結,有些意猶未盡的住口。

李潼聽到這裏,才將眼簾一翻,望著張仁願沉聲道:“我眼下雖然不掌安西軍機,但兼事隴右,專抗吐蕃。安西今將與蕃國為戰,所用不得其人。為軍國大計,若張副端所論俱實,即刻遣使收治王孝傑,你以為是否可行?”

張仁願聞言後,瞳孔微張,默然片刻,然後才又說道:“臨陣換將,兵者大忌。王孝傑雖諸般不才,劣跡斑斑,但也不折其勇,安西此戰,仍可一用……”

聽到張仁願如此回答,李潼臉色才微有緩和,並舉手吩咐堂中吏員道:“將左側諸案撤出一席,余者與右列對稱整齊。”

昨夜李潼便在這裏與眾將議事到了夜深,雖然事後營中役卒也將廳堂稍作整理,但是這些糙漢子又怎麽能指望他們做起這種事情來細致入微。左側的席位較之右側多了一席,擺設也有些淩亂,使得堂中擺設看起來有些不對稱。

張仁願入席之後頻頻望向對面席案,眉頭頻皺,顯得有些坐立不安。而且在跟自己對話的時候,還不斷擡手去排列案上的擺設。

再聯想其人入見之前,居然還要沐浴換衣,李潼就能確定這家夥是一個強迫症重度患者。別人習慣如何,李潼本來也懶得理會,現在之所以點明此節,就是在告訴張仁願,老子精著呢,別想糊弄我!

聽到雍王殿下這吩咐,張仁願額角頓時湧現冷汗,避席起身,解下襆頭端正的擺在身左前方,然後才頓首道:“卑職與孝傑,性如水火,誠不能共事。此前所稟,或有誇大,但孝傑力唯短競、才不稱大,久則必有懈怠,實在不宜久委方面。如今安西,尚有老唐府君敷衍其劣,一旦安西再勝,王孝傑氣必更驕,更難約束……”

李潼這會兒已經不再是八卦心理得到滿足的快樂,而是真的有些頭疼。

張仁願說他性格跟王孝傑如同水火,不能共事,這也是顯而易見的。一個是完美主義的強迫症,一個是不拘小節的真二。性格上已經格格不入,各自職位上還有沖突,真能和睦共處,那就見鬼了。

如果王孝傑真像張仁願說的這麽差,那唐休璟在信中絕對不會對王孝傑評價趨於正面,如今自己分陜關西,唐休璟根本沒有為王孝傑遮掩的理由。

顯而易見,張仁願是在汙蔑王孝傑。可偏偏的,盡管張仁願所說或多出於偏見,但得出的結論又很正確。

王孝傑其人雖有收復四鎮之功,但兩場大敗,在隴右洮州輕率出擊吐蕃,被欽陵於素羅汗山大敗,這是敗在志驕。與契丹作戰,則是大罪之後被啟用,結果輸在了情急,連命都給搭上了。

張仁願本職殿中侍禦史,而武周一朝的憲台是個什麽風氣尿性,大家都知道。

其人挾私汙蔑王孝傑,李潼雖然不悅但卻惜其才,所以才又言語試探一下,若張仁願贊同此時查辦王孝傑,說明其人私怨為先、國計為後,他就直接辦了張仁願。

總算張仁願雖然失分,但卻大節不損。李潼垂眼看著他,略作沉吟後才說道:“上表神都,自辭所職,留在隴右,專事蕃務。積功之後,我對你另有所用。唐將軍數言仁願令才,我也對你寄望不淺,不要讓親昵者失望。唐家領疆四極,處處可功,難道還錯置不開二三異己之士?”

“卑職多謝殿下包容,身領此恩教,絕不敢再因私毀事!”

張仁願聞言後長拜於地,肅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