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8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第2/2頁)

李潼見楊再思這麽識趣,心中也是高興,讓人將楊再思引入堂中、與自己並席而坐。

楊再思落座之後,環望堂中,驀地嘆息一聲:“生人至今,無有大憾。唯一一事,見拙於鄭翁,沒能教成良姝、招引麟趾,登堂留跡,光耀廳堂,實在積郁抱憾、不能釋懷!”

鄭融不怎麽擅長交際,聽到楊再思這樣吹捧有些過火的言語,一時間不知該要如何作答。

李潼則微笑舉杯向楊再思致意道:“侍郎如此盛贊,莫非是要自表施惠於人、卻怨酒食不豐?小王所以薄譽淺著,豈是一人之力?舊事鸞台,分位座下,幸得侍郎悉心有教,才能積得幾分安座不怯的底氣。先生長者,無名之師,意寄杯中,深入肺腑!”

說完後,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楊再思聽到這話後,也笑得眯起了眼,也同樣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醺然作狂言,此事誠可誇!未敢稱達,不足為師,但把酒言歡、為賓為友,自是卻之不恭!”

言談飲酒雖然恣意,不過楊再思終究也已經是六十歲的老人家,不敢過分貪杯。見其神情已經頗有醉態,李潼便轉頭吩咐鄭家人安排一間房舍,讓他與鄭杲並楊再思移席再談。

房間中三人落座,楊再思仍是醉態十足,不過李潼自知這些歷經浮沉的老狐狸,哪怕睡著了都會睜著半只眼,當然也不會相信楊再思會在別家做客時醉到不能議事。

老狐狸之所以這副模樣,無非是給自己保留一點退路,如果接下來談話不好回應,也可托辭酒遁。

他先喝了一杯茗茶將酒氣稍作驅散,然後便說道:“李相公出使關內,不知可有新事傳回?”

楊再思聞言後嘆息一聲:“王城驛兇事群情激湧,若非李相公勇當出使,在朝諸士也都難免惶恐。至於察事深淺,鸞台也難盡知。但已經追蹤到兇器遞入者誰,案情大白之日也將不遠。”

他嘴上說著,手指似無意義的在案上勾劃,仿佛真的酒精刺激得手腳發癢,但李潼還是注意到其人指尖勾劃應是一些筆跡。

楊再思雖然沒有拜相,但距離政事堂也已經是一步之遙,想要打聽,當然是能打聽到一些案事的詳情。李潼認真觀察,察覺到其人勾勒出一個“崔”一個“韋”字。

這兩個字其實含義很廣泛,很難猜出什麽有用的訊息,也顯示出楊再思這家夥實在很滑頭,你既然問我,我就給你暗示,但如果你猜不到,也不要怪我。

李潼略作沉吟後,又開口問道:“秋官崔侍郎,或將用外?”

原宰相崔元綜由鸞台侍郎轉秋官侍郎,他是韋家的女婿,這是李潼第一時間想到符合楊再思暗示的人選。不過李潼倒不覺得崔元綜跟這一樁案情有什麽直接的聯系,可能是其人在那個位置上耽誤了某些人做事,所以要被踢出朝堂。

楊再思聽到這話,並不作答,只是醉態更加濃厚。

李潼見狀,讓人奉上新茶,轉又嘆息一聲,繼續說道:“近日鄭侍郎與我議論,都覺南省近日人事不協,想要避於紛擾之外,不知侍郎可有見教?”

楊再思聞言後倒是饒有興致的擡起醉眼看了鄭杲一眼,見鄭杲也在微微點頭,倒是略感詫異。對於鄭杲來說,最好的處境無疑是保住當下天官侍郎的位置,但卻沒想到已經與代王達成共識,準備謀求外事。

他想了想之後,嘆息一聲,搖頭道:“人皆所見之事,卻難各有良謀。我又何嘗不是戰戰兢兢,豈敢拙才私逞,昏教於人啊。”

“是啊,在局之人,皆有同愁。某日省中有見姚相公,冒昧問計,也是此言答我。”

楊再思聽到這話,頓時一個激靈,片刻後似是自覺轉變得有些突然,端起茶杯來輕啜一口,幹笑道:“香茗解乏,難怪殿下雅愛,真是妙趣之飲。”

李潼見狀已是一樂,索性順著他話頭說起茶飲的妙處,歷數諸種。楊再思開始還能裝模作樣的傾聽,過了一會兒便按捺不住,幹咳一聲後想要將話題扯回:“姚相公位高,自是不乏從容,竟然也作此嘆?”

老狐狸你再跟我瞎扯裝醉啊!

李潼聽到這話已是暗樂,也不再繼續吊著這家夥,便又說道:“廟堂亦或江湖,也都難免憂國憂民。子與魚,各懷心事,不如來日由我布設賓席,禮邀諸君暢飲分憂?”

楊再思聞言後便連連點頭,不再做矜持扯皮。生人一甲子,他如今也算是位高權重,距離宰相只有咫尺之遙,但就這半步,卻卡得他不上不下,難受至極,代王拋下餌來,自然是見鉤就咬。